试论短语自主成句所应具备的若干语法范畴

原文出处 中国语文 原刊地名 京 原刊期号 199406 原刊页号 441 447 分 类 号 H1 分 类 名 语言文字学 作 者 黄南松 复印期号 199502 标 题 试论短语自主成句所应具备的若干语法范畴 正 文 本文打算讨论现代汉语中短语自主成句所必须具备的条件 首先简要列举短语在疑问 反问 祈使 感叹 等语气和判断 否定等情况下的成句情况 其次重点描述在陈述语气下 主谓短语应具备何 种语法范畴的成分 才能成为肯定性的相对完整的句子及其相关的一些问题 最后 简要说明这项研究对解决什 么是句子问题的意 义 由于这是一个尚未展开研究的课题 我们的研究还不够细致深入 本文只能就上述问题 勾画一个轮廓 所 提出的结论也只是参考性的 文中讨论的仅限于现代汉语中的基本句式 先来看下面的四组表达式 A 小孩哭 B 我怕他 C 你去 D 老人孤单 老王唱歌 人家傻 女生唱 这孩子可怜 咱们吃饭 他知道 小王跑 我的命苦 我们休息 你吓死我 这些表达式无论从语法结构看还是从语义搭配看 都没有问题 但是 如果排除事件的 背景知识 发话人 用一般的陈述语调把它说出来后便中止言语活动 受话人会觉得对方尚未把话说完 所说的 不是个意思完整的 句子 这就是说 这些表达式此时不能自主成句 他们只可以作为并列或从属复句里的一个 分句 如 小孩哭 我睡不着觉 老王唱歌 老李伴奏 咱们吃饭 他们顶班 作为对话中的答语 A B C D 四组表达式均可成句 例如 甲 你怕他 吗 甲 你让谁 去上海 甲 这孩子可怜不可怜 乙 我怕他 乙 你去 乙 这孩子 可怜 在不考虑任何语境的情况下 只要把上面的四组表达式分别用疑问 反问 祈使 感叹四种语 气说出 我们就会发现 它们均可自主成句 A 小孩哭 B 我怕他 C 你去 D 老人多么孤单啊 老王唱歌 人家傻 女生唱 这孩子可怜哪 咱们吃饭 他知道 小王跑 我的命苦哇 我们休息 你吓死我啦 由此可见 疑问 反问 祈使 感叹四种语气都有成句作用 除此而外 否定句和 NP 是 NP 式的判断句 一般无需任何条 件都可以自主成句 否定句 例如 小孩没哭 女生不唱 咱们没吃饭 我们没休息 我不怕他 老人不孤单 我不知道 我的命不苦 因为否定句否定了句子的现实性 所以自主成句的条件也就不同 判断句 例如 他是上海人 北约是西方国家的一个军事联盟 由于疑问句 反问句 祈使句 感叹句和否定句 是 字判断句均可自主成 句 又由于特定语 境中的句子虽复杂却可以看成是结构 意义上相对完整的句子在某种条件下的变体 因此下 文将着重以肯定性 陈述句作为对象展开讨论 亦即在排除事件背景知识的情况下 发话人如果要使肯定性 陈 述性的 名 形 主谓短语和谓词论元齐全 且施事在前 受事在后 的 名 动 主谓短语成为一个让受话 人觉得是意思相对 完整的句子 那这些主谓短语应该具备哪些成分 我们管这种能使短语自主成句的成分叫完 句成分 加上表示程度的成分 包括程度状语和程度补语 天气热 小王胖 爸爸累 绳子粗 天气很热 小王真胖 爸爸有点儿累 绳子太粗 天气热得很 小王胖得厉害 爸爸累得很 绳了粗得厉害 天气热得像蒸笼 小王胖得跟熊猫一样 爸爸累得不能动 绳子粗得似小树干 均能成句 所加的成分虽然一般称为情态补语 但实质还是表示程度的 它 和程度状语 程度 补语一起构成了汉语的程度范畴 因此 归结起来可以说 形容词作谓语的句子要带上程度 范畴才能自主成句 至于像 树叶红了 这类形式可以自主成句是因为有 了 将在下文讨论 上列例句都是形容词充当谓语 事实上 除了形容词外 不少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也与 它类似 例如 心 疼 后悔 着急 担心 同情 尊重 等 谓语动词前加上助动词 王芳吃蛇 王芳敢吃蛇 这孩子打球 这孩子会打球 革命者受苦 革命者愿意受苦 大妈帮人 大妈肯帮人 东北汉子喝酒 东北汉子能喝酒 学生做练习 学生应该做练习 助动词又称情态动词 加上后 句子就具有了某种语气 比如 学生应该做练习 的 意思是 学生做练 习是应该的 因此它可以自主成句 加上表示语气的成分 使句子具有某种语气 我这辈子倒霉 我这辈子倒霉啦 表确认 我早就猜到你的心事 我早就猜到你的心事了 表确认 你疯 你疯了 表不满 爷爷回来 爷爷回来喽 表提醒 你们去那儿就去那儿 你们去那儿就去那儿呗 表勉强 这两天您心里安顿 这两天您心里安顿了吧 表揣测 这一带丢下的武器多 这一带丢下的武器可多呢 表夸 张 谓语动词后加 了 着 过 他吃毒药 他吃了毒药 他加入民盟 他加入了民盟 他们取得胜利 他们取得了胜利 教室的墙上挂地图 教室的墙上挂着地图 老李家门前种葡萄 老李家门前种着葡萄 我送她礼物 我送过她礼物 我们去外国 我们去过外国 我听说这件事 我听说过这件事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 只有当 动 事物名词 表示非经常性的或抽象的动作时 如 吃毒药 加入民 盟 取得胜利 了 才能作为完句成分具有成句作用 如果 动 事物名词 是 表示经常发生 或比较具体的动作 加上 了 则不具成句作用 详见 着 作为完句成 分起成句作用也 仅限于 名 处 动 名 这样的结构之中 谓语结构后加 了 来了 去了 客人走 客人走了 老张跑 老张跑了 王经理吃烤鸭 王经理吃烤鸭来了 一家人看电影 一家人看电影去了 谓语动词前加上时间词 时间词包括时间名词和时间副词 这些学生来学校 这些学生才来学校 姐姐游泳 姐姐在游泳 小王做爸爸 小王快要做爸爸了 头儿们开会 头儿们今天晚上开会 我儿子毕业 我儿子明年毕业 我进城 我经常进城 谓词结构后再加一个或一个以上的谓词结构 李大力拿棍子 李大力拿棍子打人 我抽空 我抽空去你那儿 王师傅来家里 王师傅来家里帮我修电视 我去商店 我去商店买包烟抽 为什么一个谓词结构不能自主成句 加上一个或一个以上谓词结构就可以自主成句呢 在我们看来 这可 能是加上一个或一个以上谓词结构后 句中谓词所表示的动作有了先后关系 亦即时间关系 从语法范畴的角度来看 带 的句子可以概括成三类 的句子都具 有程度范畴 仅限于形容词作谓语的句子 和 的句子都具有功能语气范 畴 的句子都具有时体范畴 其中具有功能语气范畴的后一类句子除主要谓词是形容词的 以外 同样清楚地 凸现出了动词的时体 也可以说是具备了时体范畴 据此 我们是不是可以说 肯定性 陈 述性的以形容词为 谓词的主谓短语要自主成为一个句子 要具备程度范畴或某种功能语气范畴 肯定性 陈述 性的以动词为谓词 的主谓短语要自主成为一个句子须具备时体范畴或某种功能语气范畴 在此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 表示某种普遍性规则或客观真理的句子可以例外 例如 地球围绕太阳转 杀人者偿命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这些句子均可自主成句 这是因为这类句子并不是 具体地与现实世界 某一事件的发生相联系 仔细观察 便会发现 讨论自主成句时 都是给每句添加一个成分 基本上没有 一个句子同时出现 上列两个添加成分的情况 但是 这并不意味着 任何句子只要添加上述成分中的某一个就 足以成为一个自主 句子 上文之所以这样 只是为了更清晰地凸现汉语中那些能够独立地影响句子自主性的成 分 实际上 在汉 语自主性的句子里 常常是有两个 乃至两个以上 影响其自主性的完句成分 如 老李手里拿东西 老李手里拿着东西 老李手里拿着许多东西 上边的两个表达式不能自主成句 只有第三个才是自主的句子 汉语里 数量范畴可以使含有 了 或 着 但仍不能自主成句的表达式获得 自主地位 这里的 数量范畴包括两类成分 A 谓语动词后加上一个动量 祥子不由地看了虎妞 祥子不由地看了虎妞两眼 春梅的手狠狠地捏了天明的肩头 春梅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天明 的肩头 王大伟轻轻地叩了门环 王大伟轻轻地叩了两下门环 吴大头踢了那娘们儿 吴大头踢了那娘们儿一下 这时动词后只能是 了 而不是 着 过 B 在动词和名词之间加上一个名量 具体地说 这些句子又可以分成以下几类 a 动 了 事物名词 这时 动 事物名词 表示的是经常性或比较具体 的动作 王老师跟玛丽小声说了话 王教师跟玛丽小声说了几句 话 我吃了苹果 我吃了一个苹果 我写了信 我写了两封信 b 动 了 名 人 名 物 我送了小玲礼物 我送了小玲一件礼物 我给了邻居鱼 我给了邻居两条鱼 c 存现句 远远地走来了人 远远地走来了一个人 门口站着人 门口站着几个人 邻居家飞了鸽子 邻居家飞了一只鸽子 d 动 趋 头儿买回来英文书 头儿买回来一批英文书 小王扛回来彩电 小王扛回来一台彩电 跟 所论范 畴不同 数量范畴 一般不能独立地使某个表达式自主成句 正因如此 我们没有在 中对此加以讨论 汉语里 除了数量范畴以外 趋向范畴 情状范畴的成分也常常要和其它范畴的成分配 合使用或者它们彼 此之间配合使用 才具有自主成句作用 小明站着 小明像根木桩似地站着 学生们看着黑板 学生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 她去了学校 她很不高兴地去了学校 他关了电视 他一百个不情愿地关了电视 她哭起来 她伤心地哭起来 他们俩吵起来 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 是作状语的情状范畴的成分和不能自主成分的时体范畴的部分成 分 了 着 配合使用 是情状范畴的成分和趋向范畴的成分配合使用 趋向 范畴的成分还可以 同数量范畴的成分配合使用 如上文的 在根据语感来判定某一句子的自主性时 如果仔细分辨 我们会发现 很多比 较容易判定 如 天气真热 是个自主的句子 我吃饭 不是 有的则不易判定 如 鸡叫了 好像不是 又好像是 其真正原因在于背景知识 在农村 由于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鸡 而且农民们大都知道凌晨鸡 的叫声意味着天快 要亮 该起床下地劳动了 因此 当某人对另一人说 鸡叫了 时 受话者所获得的信息 是完整自足的 它 自然是自主的 相反 对城市居民来说 由于没有农民所具备的上述背景知识 当有人突然 说 鸡叫了 时 受话者会认为自己得到的信息是不完整自足的 也就是说 在他们看来 鸡叫了 不能 成为一个自主的句 子 还有一个值得特别关注的问题是 上文所列举的那些完句成分可使主谓短语自主 成句是否具有一定 的普遍性 根据我们对一部分主谓形式的考察 回答是肯定的 以 主语 动 持续 简单宾语 来说 它不能自主成句 如 王经理吃烤鸭 王经理买苹果 但这一格式只要加 上下列成分一般均 可自主成句 在动词前加上表示动作经常性的时间词 王经理经常吃烤鸭 王经理经常买苹果 加上 正 呢 王经理正吃烤鸭呢 王经理正买苹果呢 动词后加上动态助词 过 王经理吃过烤鸭 王经理买过苹果 加上 了 数量 王经理吃了一只烤鸭 王经理买了许多苹果 加上 已经 了 王经理已经吃了烤鸭 王经理已经买苹果 动词前加上助动词 王经理愿意吃烤鸭 王经理要买苹果 加上 了 王经理吃烤鸭了 王经理买苹果了 需要指出的是 上文对完句成分 范畴的讨论是严格限定在句法结构层面而尽量 不考虑具体语境 所以这样做 是因为在特定的语境下 什么样的表达式都可能成句 要讨论句法层面的完句 成分几乎不可能 我们只有首先找着了在句法层面具有哪些完句成分 范畴 然后才能联系具体语境 探讨在 何种语境下 句子 的完句成分 范畴会发生何种变化 研究汉语里句子自主成立的条件 对于廓清汉语中到底什么是句子 亦即句子 与词组的区别是有 意义的 关于什么是句子 通行的一种看法是 词组和句子有一套共同的结构规则 词 组加上一定的语调 即为句子 这种看法源于美国描写语言学的代表人物 Harris 他 p 曾说过 就英语而言 可以说出现的语句由短语加语调组成 然而 上述研究表明并非任何一个词组加上任何 语调就可成为一个 自主的句子 至少有些词组加上一个陈述语调就难以自主成句 的研究表明 汉语的 句子和词组还是有 明显区别的 作为句子 它一般要具备时体范畴或功能语气范畴 疑问 反问 祈使 感叹 等形式所以能自主 成句 也是因为它具备这几种语气形式 有时甚至还要具备数量范畴 趋向范畴或情状范 畴 形容词谓语句 则一般须具有程度范畴 此外 它还与预设紧密相关 而词组作为一个静态单位与这些均无 关系 以 鸟飞 来说 当它是一个词组时 我们不知道其中的鸟指的是哪只鸟 它是要飞 还是已经飞了 还是说它会飞 等等 这时 它只是表现 鸟 和 飞 之间的句法关系 而不与现实世界发生联系 只有 给它加上上列有关 的语法范畴 使其成为一个句子时 它才会与现实世界发生联系 上文的讨论还促使我们不得不思考这一问题 汉语里 在词组和句子之间究意有 没有一个对应于英 语的 clause 的单位 a 他站 他吃苹果 a 他站着 他吃了苹果 a 他像根木桩似地站着 他吃了一个苹果 a 作为主谓词组无可怀疑 如果我们认为句子是一个独立完整的表意单位 那 么显然只有 a 才能是句子 a 不是句子 但是能说已经带上 着 了 的 a 还 是主谓词组吗 实 际上迄今为止我们尚未见到有哪本语法书讲词组时举过类似的例子 还有一种办法 就是把 a a 都看成句子 但是不同的句子 可这样一来 我们就只能认为句子并不是一个要求意思 相对独立完整的单 位 参考文献 Harris 1951 Method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