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鲁迅笔下的光棍形象

论鲁迅笔下的光棍形象西安石油大学社会科学版论鲁迅笔下的光棍形象陈理慧渭南师范学院中文系,陕西渭南714000摘要在鲁迅的小说世界里有一系列光棍形象,他们是乡村社会最不幸,最低贱的群体社会地位的缺失,经济地位的低下,扭曲了他们的人格,毒化了他们的情感,使他们更多地暴露出人性卑劣的一面成年而元婚,正常两性生活的缺失,使他们将不幸的弱势妇女视为自己的性骚扰对象,从而成为弱势妇女的精神暴君关键词鲁迅光棍形象中图分类号I2076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5645200702一OO8404在鲁迅的小说世界里有诸如象阿Q正传里的阿Q,明天里的蓝皮阿五和红鼻子老拱,在酒楼上的长庚等光棍形象作为乡村社会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对他们进行必要的研究,可以使我们从另一个角度认识到鲁迅小说人性表现的深刻性1要解读红鼻子老拱,蓝皮阿五,长庚等光棍形象,必须先重新认证阿Q的身份,因为在某种程度上阿Q是他们的精神兄弟对于阿Q的身份,现在学界比较统一的看法趋向于”阿Q是一个被剥夺得一无所有的贫苦农民”笔者以为这样的界定有失偏颇,因为祥林嫂也是一个被剥夺得一无所有的贫苦农民,她没有土地,给鲁四老爷家当女佣,她没有家,住在鲁四老爷家的下房里,但她尽管贫苦却没有阿Q身上的无赖气况且她的悲剧主要是社会悲剧和命运悲剧婆婆逼婚,丈夫,儿子蹊跷的先后而亡,这样的社会悲剧,命运悲剧不具有必然性假如婆婆不逼婚,她会一直安于女佣的地位假如儿子不死,她会象封建社会所有要强的寡妇一样,苦苦支持将弱子养大成人阿Q的悲剧则有更多性格悲剧的成分,进城当小偷回来的阿Q在乡间社会大模大样地销卖赃物,而且随着褡裢的鼓起不把乡间的绅士放在眼里,以至于赵太爷气愤而且担心地叮嘱儿子以后夜里要警醒点,特别是初得革命消息后阿Q小人得志的张狂和飘飘然,更使乡间的权力者惊慌得父子”晚上商量到点灯”8显然,阿Q的存在已使乡村有产者和权力者感到一种隐隐的威胁,他的下场必然是要么被驱逐,要么被收拾掉所以,仅仅界定阿Q是一个被剥夺得一无所有的贫苦农民不足以将阿Q与其他破产农民区别开来又有论者认为”阿Q又是一个深受封建观念侵蚀和毒害,带有小生产者狭隘保守特点的落后,不觉悟的农民”2P37笔者的疑惑是闰土也是一个深受封建观念毒害的带有小生产者狭隘保守特点的落后,不觉悟的农民,但他安于低贱而贫苦的命运,丝毫不进行抗争,反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灵保收稿日期20060519作者简介陈理慧1970,女,陕西澄城人,渭南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84陈理慧论鲁迅笔下的光棍形象护,他连阿Q式通过”逃异地”及”革命”来改变自身悲苦现状的行动都不具备,怎可把二者同归于”落后的,不觉悟的农民”事实上,闰土比阿Q更善良,更本分,他即使再穷也没有堕落为贼,即使备受欺凌,压榨也没有沦丧到欺凌弱者,他没有阿Q调戏,侮辱小尼姑之恶举所以把阿Q界定为”一个落后,不觉悟的农民”,笔者认为也无法突出阿Q这一类形象的独特性夏志清认为,”阿Q是清末时中国乡下最低贱的一个地痞”夏志清对阿Q身份的界定比较符合事实,也有助于揭示与阿Q形象有精神相似性的蓝皮阿五等形象,但还不够准确笔者认为,阿Q其实是中国乡下常见的一个光棍,这类人物不但活动于清末民初,而且活动于当代中国,并且还将活动于未来中国,他们是农村社会的一个特殊群体笔者引入光棍这一概念,特指农村社会那些社会地位低下,经济状况困窘,沾染有游手好闲习气及无赖流氓习气的成年无婚男人这类人物是乡间社会最低贱,最落后的群体,由于种种原因,他们被抛入赤贫者的行列,被迫靠打短工维持生计,由于没有家族势力的庇护,再加上自己先天的身体缺陷或后天的人格缺陷,他们往往成为乡间社会欺凌的对象成年而未婚,长期寂寞的独居生活,又使他们备受欲望的折磨为了忘却痛苦,他们往往酗酒,赌博,偷窃为了满足欲望,他们往往对弱势妇女进行性骚扰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已成为乡间社会威胁弱者生存的祸害由于阿Q的劣迹广为人知,在此不予赘述笔者试图再认证其他几位光棍形象蓝皮阿五,红鼻子老拱是明天里的人物,他俩夜夜在咸亨酒店喝酒,唱下流淫荡的小曲,相互以隔壁的中年寡妇单四嫂子作为性打趣对象,蓝皮阿五碰见抱着儿子看病归来的单四嫂子,以替对方抱儿子为名,趁机把手伸向对方的乳房肥皂里的两个光棍当众肆无忌惮地调戏行乞的流浪女在酒楼上里的长庚是个偷鸡贼,常常向侄女借钱,有一次侄女不给,他就冷笑到”你不要骄气,你的男人比我还不如”JH”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发现,蓝皮阿五,红鼻子老拱,长庚等或多或少与阿Q具有精神相似性,他们都是游手好闲之徒酗酒,赌博,偷窃更是无赖,流氓之徒调戏,猥亵,欺凌弱势妇女此外,关键的是他们都是成年无婚男人阿Q无妻无室,才向吴妈求爱蓝皮阿五,红鼻子老拱无家无业才夜夜在咸亨酒店呜呜地唱小曲,对隔壁的寡妇想入非非肥皂里当众打趣孝女的,鲁迅点名其身份是两个光棍长庚常常向侄女借钱,不给就诅咒,中伤对方,其言行不象一个正常的叔父之所为2在初步认证了阿Q等的光棍身份之后,下面笔者试图来分析一下他们作为一个形象系列所共有的精神特征由于阿Q是光棍形象的集大成者,蓝皮阿五等只不过是其形象的延伸和补充,所以,主要以对阿Q的分析为主,兼及其他“阿Q们”是乡村社会最低贱的人群阿Q不但没有家,而且没有确切的姓,名蓝皮阿五,红鼻子老拱只有外号没有名,姓,光棍是身份而非姓名在宗法制农村没有归属的姓氏尴尬,使他们既得不到乡间权力者的庇护也得不到来自同宗本家的援助,他们是一群失掉了根的乡村漂泊者阿Q酒后吹嘘自己姓赵,实际上是阿Q在宗法制农村寻找身份归属的努力,从其时旁听阿Q吹嘘的几个人”倒也肃然的有些起敬了”,P5由此我们既可看出乡村社会的势利,同时也可看出在乡村社会姓氏归属的重要,它是一种无声的身份正是这种身份的缺乏使阿Q不但受到乡村权力者如赵太爷,假洋鬼子之流的随意凌辱因吹嘘姓赵被赵老太爷赏了一个耳光,无意识的一句”秃儿驴”挨了假洋鬼子的哭丧棒,乡村权力爪牙的肆意敲诈因吹嘘姓赵被地保勒索了200文酒钱,因调戏吴妈,被地保勒索了400文酒钱,而且受到乡村非绅士阶级赵白眼,赵司晨之流的鄙夷,相同地位的乡村闲人王胡,小D之流的轻视“阿Q们”不但处在乡村社会权力金字塔的底层,而且处在乡村社会经济金字塔的底层”阿Q们”没有闰土们赖以活命的土地,没有七斤们赖以谋生的航船,没有华老栓们赖以苟活的小店他们没家没一85西安石油大学社会科学版16卷2期业,没有固定的收入,靠打短工维持生计,当这个赖以谋生的饭碗被打破时,便被挤入游手好闲者的行列,被迫沦为窃贼阿Q失业后,为了解决生计问题,跳进尼姑庵偷萝卜,进城当小偷,就连”投降革命”也不过是梦想通过革命泄愤,掠财,劫色长庚则是一个偷鸡贼社会地位的缺失,经济状况的困窘,长期饱受欺凌的非人生活扭曲了他们的人格为了卑贱地活下去,他们一方面以健忘为武器竭力忘掉昨日的屈辱,以精神胜利法为前导努力淡化今日的悲酸,在酗酒,赌博的刺激中麻木悲苦的心灵另一方面则通过对弱者的欺凌将他们所受的屈辱肆意转嫁为了转嫁假洋鬼子的哭丧棒带给自己的屈辱,阿Q便拿比他更弱小的小尼姑出气”我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晦气,原来因为碰见了你”附,并迎上去大声地吐一口唾沫在酒楼上的长庚,强行向侄女借钱,有一次她不给,他就无赖地诅咒人家的未婚夫不如他,从而使争气要强的顺姑在对未来的恐惧中消尽了青春的生命“阿Q们”不但人格被扭曲,同时长期为获得尊严屡次抗争屡次失败的屈辱,使他们既麻木于自己的痛苦,也麻木于别人的痛苦阿Q一生辉煌的顶点是从城里发财归来在乡间酒店里向未庄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讲在城里看杀革命党的经历,在人们敬畏的目光中,将唾沫飞在赵司晨的脸上,并趁机”扬起右手,照着伸长脖子听的入神的王胡的后颈窝直劈下去”在阿Q的讲述中,没有对生命被剥夺的痛惜,同情,有的则是眉飞色舞唾沫四溅的快意”咳,好看杀革命党唉,好看好看”失去儿子的寡妇单四嫂子在蓝皮阿五,红鼻子老拱的眼里也不过是借机揩油的对象单四嫂子死了儿子,他们自告奋勇地准备接过寡妇的银耳环和银簪去给宝儿买棺材,遭到王九妈的拒绝后,宝儿下葬时竞一整天没有到失去儿子的夜晚,当单四嫂子希望做着见儿子的梦时,蓝皮阿五们却唱着下流的小曲,彼此以苦命的寡妇打趣孝女沿街乞讨,为的是给他瞎眼的祖母讨到一点吃的,她的孝行与不幸不但得不到光棍们的尊敬与同情,反而成为他们肆意打趣的目标,无耻的色情想象对象在对他人生命的旁观中,在对他人痛苦的肆意赏鉴中,阿Q式的光棍们消尽了人性的善良,美好,充分展示了人性的麻木,冷漠与残忍3“阿Q们”不但是乡村社会最低贱的人群,而且是乡村社会最不幸的人群在漫长的封建社会,女人被剥夺了独立谋生的能力,使她们不得不依附男人所以婚姻对女人来说,既是以夫荣妻贵的方式确立自己的社会身份,同时也是以嫁汉吃饭的方式保障自己的基本生存,这就决定了婚姻的缔结必然以地位或金钱为基础阿Q为了解决婚姻问题向赵家的女佣吴妈求爱,他之所以敢向吴妈求爱,就是因为他觉得吴妈以一个女佣而寡妇的身份与他是般配的然而吴妈的反应是寻死觅活,赵秀才的反应是”你造反了”,用大竹杠教训他之余,勒令他给予经济赔偿可见,在吴妈和赵秀才的眼中,又穷又贱的阿Q是不配向吴妈求爱的试想连女佣吴妈这样的寡妇都不愿嫁给他,阿Q想成家可能吗由此可见,低贱的社会地位,低下的经济地位,使”阿Q们”根本无力娶妻成家,最终被沦为光棍然而,他们都是成年的男人,也有正常的欲望要求长期正常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使他们处于性饥渴状态为了宣泄欲望被压抑的痛苦,他们通过性骚扰用性幻想,性想象来实现自己性欲望的畸形满足阿Q调戏女佣吴妈,遭到的是赵秀才的棒打,从另一方面说明,他们要满足自己的性欲望,只有将性骚扰的黑手伸向不幸的缺乏保护的弱势妇女最有意味的是,处于社会底层的”阿Q们”,在小尼姑,单四嫂子,女乞丐等弱势妇女面前,也具有”第一性”的优势正是这种优势,使阿Q对小尼姑既有性调戏的话语又有性袭击的行为阿Q走近伊的身旁,突然伸出手去摩着伊新剃的头皮,呆笑着,说”秃儿快回去和尚等着你”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Q看见自己的勋业得了赏识,便愈加兴高采烈起来“和尚动得,我动不得”他扭住伊的面颊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Q更得意而且为满足那些赏鉴家起见,再用力一拧,才放手一86陈理慧论鲁迅笔下的光棍形象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猥亵一个出家的不幸女子,令阿Q飘飘欲仙,至于小尼姑的羞愤,无端受辱则被阿Q理所当然地置于脑后单四嫂子给宝儿看病回来,抱着孩子,带着药包,愈走愈累,碰见了蓝皮阿五”无论如何,总是偏要帮忙,所以推让了一会,终于得到了许可”,得到许可的蓝皮阿五”便伸开臂膊,从单四嫂子的乳房和孩子中间,直伸下去,抱去了孩子单四嫂子便觉乳房上发了一条热,刹时间直热到脸上和耳根”2P31,而蓝皮阿五在达到目的后便再也不肯替她抱孩子单四嫂子死了儿子,当这个不幸的寡妇恐惧着明天的暗淡时,红鼻子老拱们唱着下流的小曲”我的冤家呀可怜你,孤令令”【2JP34,两人七歪八斜地笑着挤着走出酒店在阿Q,蓝皮阿五们无耻的性联想,性想象,性满足的后面是小尼姑,单四嫂子们为人的悲苦与辛酸笔者认为,在某种意义上,阿Q,蓝皮阿五这些光棍们已经成为乡间不幸妇女的地狱,噩梦在小尼姑,单四嫂子,孝女,顺姑身上我们很难看到象造成祥林嫂悲剧的政权,夫权,族权,神权这些可通过社会革命和文化革命进行改变的外部原因从某种意义上说,只要打倒封建的政权,通过文化教育,启蒙女性反抗封建的夫权,通过普及科学消除人们的迷信蒙昧,祥林嫂的悲剧便可避免但试问,通过什么样的革命和什么样的启蒙能使阿Q式的光棍们不再调戏女性,使其不再成为无辜不幸女性的精神暴君正是对无辜受辱的女性的同情,使笔者引入了”光棍”这一概念,以便把他们从普通的闰土,华老栓这样的农民队伍中剔除出来当一个社会还不能消除弱势群体,当法律对妇女的保护还不够充分时,阿Q式的光棍们对女性的调戏,猥亵及所包含的深层人性内容应引起学界充分的关注当物质的贫困已被消除,我们更应注意阿Q式的恃强凌弱者给社会下层的普通人带来的精神围困【参考文献1鲁迅鲁迅小说全集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2朱栋霖,丁帆,朱晓进中国现代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3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责任编辑陈红娟ONHOODLUMIMAGESINLUXUNSWRITINGCHENL娩CHINESEDEPARTMENT,WEINANNORMALCOLLEGE,WEINAN,SHAANACI,714000,CHINAABSTRACTTHEREAREASERIESOFHOODLUMIMAGESINLUXUNSNOVELSWHOARETHEMOSTUNLUEKYANDMOSTHUMBLEGROUPSINTHECOUNTRYSIDETHEFLAWOFSOCIALPOSITIONANDTHELOWLINESSOFEOONOMICP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