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中国文学：全球化与自我认同

1、九十年代中国文学：全球化与自我认同内容提要：本文以90年代中国小说为主要对象，从现代性与后现代性交织运动的角度，解析90年代中国社会的全球化语境的建构对中国个体存在的根本性影响与文学写作的同步转型。作者的根本观点是，作为当前中国现代化运动的必然结果，全球化语境把中国个体和文学写作带入了一个新的时空维度；这个新的维度对于文学写作的根本意义是承受对抗一种在世界中存在的虚无；并成为90年代中国个体自我认同和文学写作的根本动机和主题。全球化是在现代化运动中，不同国家/民族从消费到生活，经济到文化的普遍化(共同化)开展，它在世界范围内展现出现代性的一体化景象。但是，全球化在技术经济层面和文化精神层面的意

2、义是不一致的。在技术经济层面，全球化以无限开展为目的，趋向于尺度同一、体制同一的整体化运动。在这个运动中，同质性，是全球化的本质。在文化精神层面，无限开展是全球化的根本意识形态，因为无限在根本意义上的未定性和不可完成性，这个意识形态运动必然形成开展意识形态对地域性意识形态的普遍抽象，使地域性文化精神持续面临意义(价值)虚无的危机。因此，在文化精神层面上，全球化的根本意义是消解地域内含和外乡属性的抽象性。保罗利科尔(PRieur)指出：这个是一个事实：任何文化都不能承受和同化现代文明的震动。在上述两个层面之下，还有一个构成全球化根底的层面，即现代性的时间空间形式。传统的时空形式，是以地方性的种族

3、生存形式为内含的，与个体生存具有当地同一性。现代时空形式消除了传统时空形式的地域内含，是一种普遍化、标准化并且纯数量化的时空形式。因为预先消除了地方性的特殊内容，这是一个虚空化的时空形式。然而，正是这个普遍而虚空化的时空形式奠定了全球单一世界的根底。在全球化中，技术经济的同质性开展和文化精神的抽象性演变，都是以现代性时空形式为前提的。就此而言，我们才可以说，全球化是现代文明开展中形成的一种根本存在(包括消费和生活)形式。在根本意义上，以一个普遍而虚空的时空形式为前提，现代文明构成的世界是无限而虚空的世界没有内在意义的世界。对个体而言，全球化应被理解为以这个现代世界为根底的在世界中存在的情态。在

4、世界中存在，使个体直接面对世界的无限性。因为这个直接面对，个体的存在浸透了一切都是可能的，一切都是无根据的的悖论感。在20世纪百年历史中，随着以电子计算机信息技术为主导的20世纪高科技革命开展，特别随着90年代东西方冷战完毕、全球经济一体化重建，这种根本性的悖论感不断被强化，并且形成了个体自我认同的根本障碍。一方面，在世界的无限性面前，个体仍然是一个在当地时空中的有限的存在者；另一方面，现代传媒和商业时时刻刻都把远间隔 的世界生活植入个体生活的时空中，提示并赋予他在世界中存在的意识。这种在场与缺席、当地与异地的生活情景的交织，既形成了个体生存的现象世界的无限生成状态，又导致了日常化的自我认同危

5、机。全球化与自我认同，是世界现代性运动的两极。假如说，技术经济的一体化开展已经是当今世界各国别无选择的选择，而且相应地面临着文化精神的抽象化(虚空化)危机，那么，怎样在这个被预先虚空化的世界中重建自我认同的文化精神的象征体系，实际上成为全球化语境中文化运动的根本主题。从80年代走向世界到90年代在世界中存在，中国文化的现代性追求已经卷入了自我认同危机的后现代主义运动。作为一个开展中国家，在全球化语境中，在传统外乡文化世界的虚空化之后，怎样重建自我认同的文化精神的象征体系，即为我们在世界存在创造一个有意义的内在空间，是中国文化，也是中国文学的根本主题。1、现实的散失和欲望化的想象马克思、恩格斯在

6、150年前对现代性社会状态的描绘是：在持续不断的消费革命、社会环境的变动中，一切结实的传统关系都被瓦解了，所有新的形式还没有固定下来就过时了；一切固定的东西都溶化在空气中，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与150年前的差异只是，当代世界变化的速度更快，程度更大。鲍德里亚认为，以无限的将来开展为目的，技术、商业、传媒等一切活动都以它的加速运动把我们驱向摆脱地心引力的逃逸速度(esapevelity)运动。在这个离心运动中，现实瓦解为无意义的事件原子，而自我作为同样无意义的原子迷失在太空。这对于长期以来奉行天不变，道亦不变的中国人，无疑包含深入的自我认同危机。现实原子化对于人类个体存在的根本意义是，从根本

7、上解除了他同一切传统和地域确实定联络，使他成为自由漂浮而孤立无依的原子个人。90年代活泼于文坛的新生代写作，正是以这样的个人为表达对象的。新生代作家认为，生活的个人性决定了现实不再具有传统叙事学意义上的整体性和同一性。也就是说，在这个以技术为手段、市场为媒介和欲望为动力的世界，由个人生活构成的现实是永远处于变乱之中的生活碎片，即完全原子化的。在这个原子化的现实中，不存在自我认同的任何意义根底和价值前提，情感被瓦解了，只有欲望是真实的。但真实的欲望在持续不断的挫折和满足的交替流动中，也变成了没有任何确定性的一系列似是而非的碎片。朱文的?我爱美元?向我们展示的就是这种现实。在这篇小说中，生活的真谛

8、被提醒为尽可能多地去满足个人欲望摆脱了道义限制的性欲。我爱美元，因为只有美元为我的满足提供可靠的保障。小说中的我是一个真正懂得并且全身心沉浸于当代生活的大学毕业生。对于我的生活，我没有太多的抱怨，虽然也时有不满足。我认为生活不过如此，而且只能如此，一个人的可能就是在如此的生活中追求更多的美元，以获得更多的满足/享受。我是认同这个现实的，但是这个认同是以我完全无条件地把自身沉沦于其中为内容的。正如我在父亲和弟弟面前的优越性来自于我同时与多个女人有自由的/金钱的性交易一样，我以数量取胜。数量并不能充本质量的空虚。因此，我骨子里又是空洞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觉得心里空洞极了小说主人公说。新生代小

9、说，在对欲望化现实的直接表达中，采取了一种双重立场：一方面，它无条件地肯定个人欲望，并且认定商品交换形式是达成满足欲望的最好形式；另一方面，它又不能承受商品交换加之于个人身上的根本性的挫折感。因此，如?我爱美元?一样，新生代的叙事总是显现出自我满足的表象和自我失落的深层之间的分裂。阅读新生代作家的作品，我们最终看到的是：个人在无限欲望满足与挫折中的孤独。这种个人孤独，正如罗蒂所阐释的，不是因为被困于无限远景中的超越，而是因为不能摆脱无限到来的有限，一种与某种超越的东西失去了任何联络的孤独。用吉登斯的话说，这种个人孤独，不是因为与别人别离的孤独，而是个人在追求无限欲望的满足中，因为失去或回绝了道

10、德源泉支持的生存的孤立。因为对个人孤独感的表达，新生代小说对以技术和市场为主导的欲望化生存表现出一种批判的情调。但是，由于它坚持自己的双重立场，新生代对欲望化现实的批判情调是很低迷的。这就不难理解，随着一批70年代出生作家以另类写作的集体相貌出如今文坛，新生代开场的对欲望化现实的直接表达，已经变成了一种以写作满足个人欲望的欲望化写作。欲望化写作把新生代写作的自然结局展现给我们：在想象与生活的杂糅中，新生代对个人生活的叙事，不仅没有为自我认同建构一个可以依赖的现实想象空间，相反把个人更深地带入欲望化生活的漩流中。兴起于80年代后期的新写实小说在90年代的变异，是90年代中国文学现实叙事的另一种类

11、型。作为对先锋小说沉湎于技巧的反拨,新写实小说期求要回到现实，要写出生活的原生态原汁原味。它的早期作品，即1987年前后的作品，如池莉的?烦恼人生?、方方的?风景?、刘震云的?单位?等，确实在努力捕捉并且描写平凡人物或小人物日常生活的艰辛、困窘和无奈。在其中，浸透了对作家身边的小人物的深深同情和对社会无视小人物的不公的批判意识。但是，进入90年代后，新写实小说暗中产生了位移：虽然它仍然关注小人物的生活，但是它关注的不再是小人物的困境，而是小人物在困境中的自得其乐，进而是小人物借助于经济舷梯爬出困境的奇迹，最终那么是转化为市场弄潮儿的小人物志得意满之后的风流倜傥。要理解新写实小说从80年代到90

12、年代的演变，对照池莉的?烦恼人生?和?来来往往?就可以看得很明白：在80年代困厄于家庭和工作中的无限烦恼，即生活不堪的小人物印家厚(?烦恼人生?)，在90年代的市场化中变成了跻身白领阶层的志得意满、风流多情的康伟业(?来来往往?)；与此相应，80年代小说中的人生苦涩的书写脱化为中产阶级生活方式和情调的展示。应当说，新写实小说并不直接认同商业性的欲望化现实，相反，它对这个现实赋予个人生活的冷酷无情、见异思迁，总是保持一种传统道德和美学的批判。但是，由于把对现实的关注局限于个人的日常生活，即有限的人情伦理，这使新写实小说对现实的透视力非常有限，也相应地使它对现实的批判只能停留于浅尝辄止它不能触及到

13、欲望化现实中个人自我异化的根本。这种浅尝辄止的批判，一方面，为商业竞争中的弱者(尤其是女性弱者)代言，要求一种道德和情感的佑护和补偿;另一方面，又在根本上肯定竞争的合理性，把成功作为根本的价值尺度。这种现实态度，决定了新写实小说与当前现实之间的貌离神合的联络，而且也决定了它的写作是对现实的平面化、仪式化的表达。这种表达的美学批判很大程度上归结为通过戏剧化来美化现实。其突出特点是，当前复杂多变的人生被指认(平面化)为情场与商场拼合的都市言情戏；也就是说，在同一平面上的戏剧化构成了新写实小说的根本叙事形式。这个特点，在池莉的小说?来来往往?中，是表现得非常明显的。对现实浅尝辄止的批判和戏剧化的叙事形式，为新写实小说提供了进入消费市场的根本前提。开发和运用这个前提，最终使新写实小说成为一种欲望化写作。在90年代的文学幅员上，新生代小说与新写实小说的同与异，构成了中国当代都市小说的根本色素。都市小说的本质，不在于它以都市生活为题材，而在于它对于都市的根底和主体市场化存在的归属性。在根本上，这两种小说都进展着对个人生活的市场化存在的迎合和谄媚。例如用一种仿诗意的笔调，不断地把变乱而又冷漠的都市生活平面化到按形式设计的多角情爱戏中，以其半是忧怨半是向往的叙事让当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