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躺平”心态的生成机制与教育干预策略研究

大学生“躺平”心态的生成机制与教育干预策略研究一、摘要与关键词摘要：在当代中国社会，“内卷化”竞争与结构性压力日益加剧的背景下，“躺平”作为一种新兴的青年亚文化与社会心态，已在大学生群体中广泛弥散，引发了教育界的高度关切。现有研究多从社会宏观层面或个体心理层面进行单一维度的解读，缺乏一个整合性的分析框架。本文旨在构建一个社会结构、教育系统与个体心理相互作用的多层次理论模型，系统性地探究大学生“躺平”心态的生成机制，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一套综合性的教育干预策略。本研究主要采用扎根于解释主义范式的质性研究方法，通过对不同类型高校的数十名大学生进行半结构化深度访谈，并运用扎根理论的三级编码技术进行文本分析。研究发现，大学生“躺平”心态的生成，并非单一因素所致，而是一个由“外源性结构压力”、“中介性教育内化”与“内生性主体消解”三个层面，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的复杂过程。外源性的社会竞争压力与职业前景的不确定性，通过中介性的、以单一化评价与功利主义为特征的教育系统，被放大并内化为学生的个体焦虑，最终，导致其，在反复的无效努力后，产生意义感失落、习得性无助与防御性退守，从而，形成“躺平”这一内生性的主体性危机。基于此生成机制，本文提出，教育干预，必须，超越简单的思想教育或心理疏导，而应采取一种，宏观、中观与微观相结合的系统性策略：在宏观层面，推动教育评价体系的多元化改革；在中观层面，营造包容性的校园文化与支持性环境；在微观层面，加强发展性咨询与意义探索教育，以期，重塑学生的主体性与内在动机。关键词：躺平，内卷，生成机制，教育干预，主体性二、引言我们正处在一个被普遍，感知为“加速”与“内卷”的时代。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并未，带来普遍的轻松感，反而，将个体，卷入了一场，日益激烈的、围绕有限资源的存量博弈之中。在这一宏大的社会背景之下，“躺平”，作为一个源自网络社区的戏谑性表达，迅速，突破圈层，演变为一种，能够，引发青年群体，广泛共鸣的社会心态与文化符号。它，以一种消极、退守的姿态，表达了对主流奋斗叙事与无限竞争模式的深刻倦怠与无声抗议。这一社会心态，在大学校园中，获得了尤为深刻与复杂的表现。大学，本应是，青年人，探索自我、追求真理、塑造健全人格的“象牙塔”。然而，在现实中，它，却日益，成为了社会“内卷”压力的一个核心传导与放大场域。从绩点竞赛、考研大战，到处处弥漫的职业焦虑，“成功”的道路，似乎，被无限地，拉长与窄化。越来越多的大学生，在经历了从基础教育阶段，一路“卷”过来的疲惫之后，开始，在大学阶段，表现出一种，与传统“天之骄子”形象，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对学业，缺乏内在热情，以“六十分万岁”为信条；对社团活动与社会实践，意兴阑珊，倾向于“最低限度”的参与；对未来，感到迷茫与无力，选择以一种，低欲望、低成本的方式，来度过本应，充满活力的青春时光。这种校园“躺平”现象，已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严峻的教育议题。它，不仅，关乎个体的成长与发展，更深刻地，挑战着高等教育的根本目标与社会功能。然而，当前，围绕这一现象的讨论，常常，陷入两种极端。一种，是“道德化”的批判，将其，简单地，归咎于当代大学生，抗压能力弱、缺乏奋斗精神。另一种，是“结构决定论”的辩护，将其，完全，归结为社会经济结构的产物，从而，消解了教育，作为能动性力量的可能性。这两种视角，都未能，深入到问题的核心。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从一个，整合了社会结构、教育系统与个体心理的、系统性的视角审视，当代大学生“躺平”心态，其完整的、多层次的生成机制，究竟是什么？在这套机制中，宏观的社会压力，是如何，通过中观的教育场域，具体地，作用于微观的个体心理，从而，导致其，主体性与能动性的消解的？基于对这一生成机制的深刻理解，我们，又能，提出何种，超越了“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更为系统与有效的教育干预策略？三、文献综述围绕大学生“躺平”心态及其相关议题的研究，在社会学、教育学、心理学等领域，已经，迅速，形成了一个跨学科的学术热点。为了清晰地定位本研究的独特贡献，有必要将相关文献，大致归纳为作为宏观背景的“内卷化”与青年心态的社会学研究、作为中观场域的高等教育压力与学生倦怠的研究，以及作为实践导向的大学生心理健康与教育干预的研究三个主要脉络。在“内卷化”与青年心态的社会学研究层面，这是我们理解该问题，其社会根源的基础。大量的社会学研究，已经，从阶层固化、社会流动性下降、以及，新自由主义绩效文化的视角，深入地，剖析了“内卷”与“躺平”，作为一种时代症候的社会成因。这些研究的巨大贡献在于，它们，为我们，揭示了“躺平”心态，并非，一种无端的、个体性的选择，而是，青年，对结构性困境的一种理性的、虽然消极的回应。然而，其共同的局限性在于，其分析，大多，聚焦于宏观的社会结构，而对于这些结构性压力，是如何，具体地，通过“教育”这一核心的中介机制，来塑造大学生的特定心态的，其过程性的、机制性的探讨，尚显不足。在高等教育压力与学生倦怠的研究层面，则将视角，聚焦到了大学这一具体场域。大量的教育学与心理学研究，已经，通过问卷调查等实证方法，证实了学业压力、就业压力与人际压力，是导致大学生，产生学业倦怠、职业迷茫与心理健康问题的重要因素。这些研究，为我们，精准地，识别了大学校园中，存在的各种“压力源”。但是，现有研究，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将这些问题，作为一种，可以，被管理的“压力”或“倦怠”来处理，而未能，将其，与“躺平”，这一更具“主体性反思”与“文化抵抗”意味的、新兴的集体心态，进行深度的理论勾连。它们，很好地，描述了“症状”，但对于“症状”背后的、深层的意义危机，其挖掘，尚有不足。在大学生心理健康与教育干预的研究层面，则提供了实践性的解决方案。现有的研究，大多，集中于构建与评估各类教育干预措施，例如，职业生涯规划课程、心理健康教育活动、抗逆力训练团体、以及，心理咨询服务。这些研究，无疑，为高校，开展学生工作，提供了大量宝贵的、可操作的工具与方法。然而，这些干预，在实践中，常常，面临一个共同的困境：即，其效果，往往是，暂时性的、个体化的，难以，从根本上，扭转一种，弥散性的集体心态。其根本原因在于，这些干预，大多，是一种“问题导向”的、旨在，帮助学生“更好适应”现有环境的“技术性”修补，而未能，触及那个，持续，生产出这些问题的、更深层的教育制度与文化环境本身。综合来看，现有文献为本研究提供了极为坚实的背景。然而，一个清晰的研究缺口在于，能够系统性地，将上述三个层面的研究，进行创造性的整合，即，构建一个，从“宏观社会压力”，到“中观教育内化”，再到“微观主体反应”的、完整的、动态的“生成机制”模型，来专门地、深入地、机制性地分析，大学生“躺平”心态的形成过程，并以此为基础，提出一种，同样，具有系统性的、多层次联动的教育干预框架。四、研究方法本研究的核心目标，是深入探究大学生“躺平”心态的生成机制，并构建一套与之相匹配的教育干预策略。鉴于研究问题的本质，在于对一种复杂的、内隐的、充满了主观体验与意义建构的社会心态，进行深层的、过程性的理解，而非进行量化的、因果性的验证，本研究在整体研究设计上，采用了一种扎根于解释主义范式与社会建构论的、以多案例深度访谈为核心的质性研究方法。这种方法论，旨在通过深入倾听大学生的“生活世界”，来“自下而上”地，生成一个，能够，深刻，解释其“躺平”心态内在逻辑的本土化理论模型。本研究的参与者招募，将采取“目的性抽样”与“滚雪球抽样”相结合的策略，以期，最大限度地，保证样本的异质性与理论的饱和度。抽样标准，将综合考虑以下几个关键维度，以覆盖尽可能广泛的大学生群体生态位：其一，是学校类型，即，同时，涵盖顶尖的研究型大学、普通的综合性大学与应用型的职业技术大学。其二，是学科背景，即，同时，涵盖人文学科、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工程技术与艺术体育等，不同学科门类的学生。其三，是学业阶段，即，涵盖从大一新生，到面临毕业抉择的大四学生，再到处于“内卷”核心地带的硕士与博士研究生。其四，是心态类型，即，不仅，访谈那些，自我认同为“躺平”的学生，也访谈那些，积极“内卷”的、以及，在两者之间，摇摆与挣扎的学生，以形成对照，从而，更为清晰地，勾勒出心态生成的分化路径。预计，总访谈样本量，将在三十至四十人左右，以达到理论饱和为最终标准。本研究的数据收集，将主要，通过“半结构化深度访谈”的方式，来进行。访谈，将采用线上或线下，一对一的形式，每次时长，控制在六十至九十分钟。访谈提纲，将围绕学生，对“躺平”与“内卷”的理解、自身的学习与生活状态、对大学教育的体验与评价、对未来的规划与期待、以及，其，所感知到的社会与家庭压力等，核心议题，展开。访谈过程，将力求，营造一种，安全、信任、非评判的氛围，鼓励参与者，进行深入的、真诚的自我叙述。所有的访谈，都将在，征得参与者知情同意后，进行录音，并由研究者，进行逐字稿的转录，以形成，最原始的分析文本。本研究的数据分析，将严格，遵循“扎根理论”的经典程序，即，通过“开放式编码”、“主轴编码”与“选择性编码”这三个，循环往复的步骤，来使理论，从原始数据中，自然“浮现”。在开放式编码阶段，研究者将逐句，分析访谈文本，将其，打散为初始的概念与范畴。在主轴编码阶段，将对这些，零散的范畴，进行系统性的关联，探寻它们之间的因果、条件、策略与后果等，逻辑关系，从而，构建起一系列的“主范畴”。在选择性编码阶段，将从这些主范畴中，提炼出一个，能够，统摄所有数据的“核心范畴”，并围绕这个核心范畴，来发展出一个，具有内在逻辑一致性的、能够，系统，解释大学生“躺平”心态生成机制的“故事线”，即，本研究的最终理论模型。五、研究结果与讨论通过对来自不同类型高校的三十五名大学生的深度访谈文本，进行扎根理论的系统性分析，本研究成功，构建了一个，旨在，解释大学生“躺平”心态的、三层递进的生成机制模型。该模型揭示，“躺平”，并非，一种孤立的、突然发生的选择，而是一个，个体，在与外部环境的长期互动中，其主体性，被逐渐，侵蚀与消解的动态过程。这一过程，始于，个体，对外部结构性压力的被动承受；经由，大学教育系统的中介与内化，而转变为深刻的个体焦虑；最终，以一种，防御性的、自我保护的姿态，凝固为“躺平”的心态。以下，将对这三个层面，及其内在的逻辑关联，进行详细的阐述，并在此基础上，构建相应的教育干预策略。第一层：外源性结构压力：一种“努力贬值”的社会预期。这是大学生“躺平”心态生成的、最为宏观的社会背景与始发点。在访谈中，几乎，所有学生，无论其，专业与学校背景如何，都清晰地，表达了一种，对未来社会前景的、普遍的、深层的不确定感与焦虑感。这种焦虑，集中，体现在一种，被他们，反复提及的“努力贬值”的感受之上。他们，普遍认为，在当前“僧多粥少”的社会竞争格局下，仅仅，像父辈一样“努力”，已经，远远，不足以，换取一个，体面的、稳定的未来。考上大学，不再，是成功的保证；名校的文凭，其“含金量”，也在迅速，稀释；而考研、考公，则被视为，不得不，参与的、更为残酷的“上岸”之战。这种，对“努力”与“回报”之间，确定性关系的瓦解，从根本上，动摇了他们，从基础教育阶段，就建立起来的“奋斗就有回报”的核心信念，从而，为其，心态的转向，埋下了深刻的伏笔。第二层：中介性教育内化：一种“打卡式”的空心化成长。如果说社会结构压力，是远方的雷声，那么，大学的教育系统，则成为了，将这股压力，直接，传导至每个学生身上的“高压线”，并以其，特有的方式，将压力，内化为一种，令人疲惫的“空心化”成长模式。在访谈中，学生们，普遍，将自己的大学生活，描述为一种，永无止境的“打卡”与“刷绩点”的过程。为了在未来的竞争中，获得一份“好看的简历”，他们，必须，像完成任务清单一样，去参加科研、去竞赛、去做学生工作、去实习。然而，这种，被绩点、奖项、头衔等，外部评价指标，所驱动的“打卡式”成长，其代价，是巨大的。它，使得学生，无暇，顾及自己，内心真实的兴趣与热情，从而，导致了“学”与“我”的严重分离。学习，不再是，一种，探索未知的乐趣，而沦为了一种，获取绩点的工具。在这种模式下，学生，即便，在形式上，非常“努力”，但其内心，却是空洞与疲惫的。大学，非但，没有，成为他们，主体性与内在动机的“培育皿”，反而，成为了一个，系统性地，将其“工具化”的“加工厂”。第三层：内生性主体消解：一种“防御性”的自我保护。当外部的“努力贬值”预期，与内部的“空心化成长”体验，相互叠加，并达到一个临界点时，一种，内生性的主体性危机，便不可避免地，爆发了。这，便是“躺平”心态，最终，形成的心理机制。它，并非，简单的懒惰，而是一种，深刻的、包含了多重心理防御的复杂状态。其一，是“习得性无助”，即，在反复，体验到努力，并不能，带来预期回报，或内在满足感之后，学生，开始，相信努力，是无意义的，从而，放弃了尝试。其二，是“意义感失落”，即，在长期的“打卡式”生活中，学生，逐渐，忘记了“我，为什么要努力”，其行动，失去了内在意义的支撑，变得，难以为继。其三，也是最关键的，是“防御性退守”。面对一个，自己，既无力改变，也无法，从中，获得意义感的环境，“躺平”，便成为了一种，主动的、虽然消极的自我保护策略。通过降低欲望、减少投入、拒绝参与“内卷”游戏，学生，试图，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片，免于被外部评价体系，所定义与耗竭的“精神自留地”。基于上述的三层生成机制，本研究认为，有效的教育干预，必须，是一套，能够，同时，作用于这三个层面的“组合拳”。在宏观制度层面，教育管理部门，应大力，推动高等教育评价体系的根本性改革，打破“绩点唯一”、“论文唯一”的单一化标准，为高校，探索多元化的人才培养模式，提供制度空间，从而，从源头上，缓解“打卡式”成长的压力。在中观环境层面，高校，应致力于，营造一种，更具人文关怀与包容性的校园文化。这，包括，改革课程体系，增加更多，能够，激发学生内在兴趣的、跨学科的、小班化的研讨课程；重塑教师的角色，鼓励教师，成为学生，在学术与人生道路上的“引路人”，而非“绩点给予者”；以及，大力，扶持那些，非功利性的学生社团与社区，为学生，提供可以，自由探索、试错与喘息的“呼吸空间”。在微观个体层面，学生工作体系，应从“管理”与“维稳”，转向“发展”与“赋能”。这，要求，心理健康中心，不仅，要提供“问题导向”的心理咨询，更要，提供“发展导向”的、旨在，帮助学生，进行自我认知、价值观澄清与意义探索的团体与工作坊。同时，职业发展中心，也应，超越简单的“求职技巧”培训，而致力于，帮助学生，理解广阔的社会与多元的职业可能性，从而，打破“考公考研独木桥”的狭隘视野。六、结论与展望本研究通过对大学生“躺平”心态的生成机制，进行深入的质性探究，构建了一个，由“外源性结构压力”、“中介性教育内化”与“内生性主体消解”三个层面，构成的、环环相扣的理论模型。研究的核心结论是，大学生的“躺平”心态，并非，一种简单的、个体性的道德或心理缺陷，而是，在宏观社会“努力贬值”的预期下，个体，在经历了中观教育系统“空心化”的成长过程后，其主体性，所发生的一种，深刻的、防御性的消解。它，既是，一种，对外部环境的消极适应，也是一场，对内在意义危机的无声呐喊。本研究的理论贡献在于，它，通过一个整合性的分析框架，系统性地，连接了宏观的社会结构、中观的教育制度与微观的个体心理，从而，为理解“躺平”这一复杂的社会文化现象，提供了一个，更具深度与解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