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程序冲突研究-基于名义股东处分股权与债权人直接过户的司法冲突

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程序冲突研究——基于名义股东处分股权与债权人直接过户的司法冲突摘要随着我国市场经济体系的不断完善与商事交易的日益复杂化，股权让与担保作为一种非典型的、极具商事实践活力的担保方式，在拓宽中小企业融资渠道、活跃资本市场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由于其权利构造的特殊性——即在形式上表现为股权的完全转移，实质上则服务于担保债权实现的经济目的——导致其在权利实现阶段，极易与现行的法律程序发生冲突，引发复杂的司法适用难题。其中，最为突出的冲突表现在：一方面，名义股东（担保权人）在满足实现条件时，能否依据其股东名册和工商登记的“股东身份”，直接对外处分股权以实现债权；另一方面，债权人能否在不经拍卖、变卖等法定变价程序的情况下，直接请求法院判令将股权变更登记至自己名下。这两种看似高效的实现路径，在司法实践中均遭遇了合法性质疑与裁判尺度不一的困境。本研究旨在深入探讨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中的程序冲突，核心目标在于通过对我国相关司法实践的系统性梳理与法理剖析，厘清名义股东处分股权与债权人直接过户这两种实现方式的法律效力边界，并在此基础上构建一个既能尊重当事人意思自治，又能维护交易安全与利害关系人合法权益的权利实现规则体系。本研究综合运用文献研究法、案例分析法与体系解释法，对股权让与担保的法律性质、权利实现规则以及公司法、物权法、破产法中的相关程序进行了整合性分析。研究结果表明，当前司法实践对该问题的裁判思路存在显著分歧：部分法院支持名义股东的直接处分权，但可能损害实际出资人（担保人）的剩余利益；部分法院则允许债权人直接过户，但这实质上构成了法律所禁止的“流质契约”。研究结论认为，必须坚持股权让与担保的“担保”本质，其权利实现程序应严格遵循《民法典》关于担保物权实现的规定。这意味着，除非当事人之间有明确的清算协议，否则名义股东无权单方直接处分股权，而债权人直接请求过户的诉请，因违反了禁止流质契约的强制性规定而应不予支持。最合法、公允的实现路径仍是通过拍卖、变卖等法定程序对股权进行变价，并就变价款优先受偿。本研究得出的核心结论，对于丰富我国非典型担保的法学理论、指导司法机关统一裁判尺度、以及为市场主体设计合法有效的股权让与担保协议，均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关键词：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程序冲突；名义股东；流质契约；司法实践引言在当今中国经济结构转型升级、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能力持续提升的宏大社会背景下，创新性的金融工具与担保模式层出不穷，极大地丰富了市场主体的融资选择。股权让与担保，作为一种源于实践创造、旨在克服传统股权质押登记程序繁琐、实现成本高等弊端的非典型担保方式，近年来在民营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的融资活动中被广泛应用。其典型交易结构为：债务人或第三人（担保人）将其持有的目标公司股权，通过签订股权转让协议的方式，在形式上转移登记至债权人（担保权人）名下，以此作为对主债权的担保。待主债务履行完毕，股权再转回原权利人名下；若主债务到期未获清偿，债权人则有权就该股权的价值实现债权。这一模式以其高效、便捷的特点，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题。然而，股权让与担保的“权利外观”与“权利实质”的分离，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在带来融资便利的同时，也为其权利的实现埋下了巨大的法律风险与程序冲突的隐患。当债务人违约，债权人着手实现其担保权利时，一系列尖锐的法律问题便接踵而至。问题的核心集中于权利实现的具体程序上：其一，已经登记为公司名义股东的债权人，是否可以如同一个真正的股东那样，依据《公司法》赋予的股东权利，将股权直接转让给第三方，并以转让款清偿债务？其二，债权人是否可以依据担保协议中的约定，在债务人违约时，直接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确认股权归其所有，或者直接判令将股权的所有权变更登记至其名下，从而“吞并”股权？这两种看似最为直接、最符合债权人利益的实现方式，在我国现行的法律框架下，其合法性与正当性均面临着严峻的挑战。目前，关于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的具体路径，我国法律尚无明确规定，《民法典》担保物权编主要规制的是典型的抵押权、质权和留置权，而对于让与担保这一“无名”英雄，则交由司法实践和学理进行探索。这种法律供给的不足，直接导致了各地法院在审理相关案件时，裁判思路各异，法律适用标准极不统一。有的法院从尊重当事人意思自治和维护交易便捷性的角度出发，认可了名义股东的直接处分权；有的法院则基于对“流质契约”的警惕，坚决否定了债权人直接取得股权所有权的做法；还有的法院则试图在两者之间寻求折中。这种“同案不同判”的乱象，不仅损害了司法的权威性，更使得股权让与担保这一重要的融资工具，其未来的法律后果充满了不确定性，极大地影响了交易安全。因此，深入研究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中的程序冲突，并寻求统一、合理的解决方案，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紧迫性。本研究旨在系统探究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的核心程序冲突——即名义股东的直接处分权与债权人直接过户请求权的合法性问题。本研究将以《民法典》关于担保物权实现的一般规则为基准，通过对相关司法判例的深度剖析，揭示不同裁判路径背后的法理逻辑与价值权衡，并在此基础上，尝试构建一个既能体现股权让与担保的担保本质，又能兼顾各方当事人利益平衡的权利实现框架。本研究的意义在于，理论层面，它将有助于厘清非典型担保与典型担保在权利实现程序上的共性与差异，深化对禁止流质契约原则现代价值的理解，丰富和完善我国的担保法理论体系。实践层面，本研究期望为人民法院在审理此类案件时，提供一套清晰、统一的裁判思路；为立法机关未来制定相关司法解释或完善立法提供决策参考；同时也为参与股权让与担保交易的市场主体，在设计交易结构、约定权利实现条款时，提供明确的法律风险提示与合规指引。文献综述股权让与担保的权利实现问题，是大陆法系非典型担保理论研究中的核心与前沿地带。其程序冲突的根源，在于如何平衡当事人意思自治、交易便捷性与保护债务人（担保人）免受不公平求偿之间的价值矛盾。国内外学者对此进行了长期的、深入的探讨。国外，特别是在让与担保制度的发源地德国和对其进行了深入继受研究的日本，其学说与判例经历了从“所有权构成说”到“担保权构成说”的演变，这一演变直接决定了其权利实现规则的路径。早期理论认为，让与担保使担保权人取得了信托性的所有权，因此，在债务人违约时，担保权人有权像所有权人一样自由处分标的物，但负有对担保人进行清算的义务，即在扣除债权和费用后，将剩余价款返还。然而，这种模式被批评为过度偏向债权人，且易于规避法律对担保物权实现的严格程序要求。因此，现代德国和日本的通说与判例均采纳“担保权构成说”，即认为让与担保的实质是设立了一种未被法律明文规定的担保物权。基于此，其权利实现就必须类推适用法律关于质权或抵押权实现的规定。这意味着，担保权人原则上无权直接处分或取得担保物的所有权，而必须通过法定的变价程序（如公开拍卖）来实现债权，除非在实现债权时与担保人就其他清算方式达成一致（即所谓的“清算合意”）。这一理论转向的核心，在于将让与担保重新纳入担保物权实现的统一法律框架之下，强调了程序正义对于保护债务人利益的重要性。国内学界对股权让与担保的研究，随着实践需求的增长而日益繁荣，并基本完成了对其“担保”属性的定位。学者们普遍认同，尽管其外部表现为股权转让，但其内在法律关系是担保关系，应受担保法基本原则的约束。在此共识基础上，关于权利实现程序的探讨，则呈现出较为多元化的观点。第一种观点是“严格适用变价程序说”。该观点以崔建远等学者为代表，主张必须坚守股权让与担保的担保权本质，因此其权利实现必须严格遵循《民法典》第四百一十条等关于担保物权实现的规定，即通过拍卖、变卖的方式将股权变价，并就所得价款优先受偿。任何允许债权人直接取得股权所有权的约定，都因构成被《民法典》第四百零一条和第四百二十八条明确禁止的“流质契约”而无效。第二种观点是“有限承认清算型处分说”。该观点认为，完全禁止名义股东的处分权，有悖于设立让与担保以追求便捷性的初衷。因此，可以允许当事人在担保合同中约定清算条款，即授权名义股东在债务人违约后，按照约定的估价方法或委托第三方评估的方式确定股权价值，然后直接处分股权，并进行差额清算。这种观点试图在程序正义与交易效率之间寻找平衡点。第三种观点则更为激进，认为商事领域的担保，应更多尊重当事人的意思自治，只要流质条款是在债务履行期届满后达成的，或者约定了合理的清算程序，就应承认其效力。尽管已有研究为本课题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和丰富的观点交锋，但仍存在以下几点不足：一是在研究方法上，现有文献大多侧重于对德、日理论的引介和纯粹的法理论证，虽然深刻，但对我国本土的司法实践如何应对这一问题，缺乏大规模、系统性的实证分析。我国法院在面对名义股东直接处分股权的效力争议，或债权人直接请求过户的诉请时，其裁判逻辑和考量因素究竟为何？理论上的“应当”与实践中的“实然”之间存在多大的差距？这些问题缺乏来自海量判例的实证回答。二是在问题聚焦上，现有研究往往将权利实现的各种可能路径（私力实现、公力实现、清算条款等）进行概括性论述，而未能就“名义股东处分权”和“债权人直接过户”这两个司法实践中冲突最为尖锐、裁判分歧最大的具体程序，进行集中、深入的专题性剖析。三是在规则构建上，现有建议多为原则性的方向指引，例如“应遵循担保物权实现规则”，但对于如何将这一原则具体化为一套能够有效回应司法实践中不同情形、具有可操作性的裁判指引，尚缺乏体系化的建构。鉴于此，本文的研究切入点将立足于已有研究的不足，力求在实证基础的构建和具体规则的精细化上实现突破。本文将不再泛泛地讨论所有权利实现方式，而是将研究的“准星”精确瞄向“名义股东处分股权”与“债权人直接过户”这两个核心冲突点。通过对我国相关司法判例的深度挖掘与类型化分析，本文旨在描绘出当前司法实践的全景图，并提炼出不同裁判路径背后的深层逻辑。在此基础上，本文的核心创新点在于，将尝试构建一个区分事前约定、事后合意与法定程序，并结合股权特殊性的、具有层次感的权利实现规则体系，以期弥补已有研究在实证性、聚焦性和可操作性上的不足，为股权让与担保这一“法律的宠儿与弃儿”的权利实现困境，提供更具建设性的解决方案。研究方法本研究旨在深入剖析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中的核心程序冲突，并构建一套清晰、统一的司法适用规则，其研究目标决定了本研究将采用以案例实证分析为核心，并与法解释学、体系解释法深度融合的研究设计。整体的研究思路将遵循“理论定位—实践诊断—规则重构”的逻辑脉络，构建一个“法理基础辨析—司法判例实证—裁判规则提炼与建构”的研究框架，旨在确保研究结论既有坚实的理论根基，又能精准回应司法实践的迫切需求。本研究的资料收集方法主要包括文献研究法和案例分析法。文献研究法是本研究进行理论定位和比较分析的基础。将系统性地梳理德国、日本等大陆法系国家关于让与担保制度，特别是其权利实现程序的立法、学说与判例演进，为本研究提供理论参照与比较视野。同时，将全面检索和研读国内关于非典型担保、股权让与担保、流质契约、担保物权实现等主题的权威学术专著与期刊论文，全面掌握该领域的理论争议焦点与前沿动态。规范分析是本研究的逻辑起点，将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中关于担保物权实现的一般规定（特别是第410条）、禁止流质契约的规定（第401条、第428条）、《公司法》关于股权转让的规定，以及《全国法院民商事审判工作会议纪要》（“九民纪要”）中关于让与担保的原则性认定，进行精细的文义解释、体系解释和目的解释，探究各法律规范之间的内在逻辑关联，为评析司法实践提供法律基准。案例分析法是本研究诊断司法实践问题、提炼裁判规则的核心工具。在样本选择方面，将以“中国裁判文书网”等法律专业数据库为主要平台，通过设定“股权让与担保”、“名义股东”、“股权转让”、“请求过户”、“流质”等关键词组合，进行高级检索。检索的时间范围将主要集中于《民法典》及“九民纪要”发布之后，以考察最新的司法态度与裁判趋势。样本筛选标准将包括：1)案由为股权转让纠纷、确认股东资格纠纷、债权人代位权纠纷等，但案件核心争议明确为股权让与担保的权利实现；2)案件争议焦点集中于名义股东（债权人）能否直接处分股权，或债权人能否请求法院判令将股权直接变更登记至其名下；3)判决书对上述争议焦点的合法性进行了较为详细的法理阐述。预计将精选出不少于50份具有高度代表性的判决书作为核心分析样本。本研究的数据分析方法将以定性的内容分析法为主，对案例进行深度解读与类型化分析。对于筛选出的核心判决书样本，将设计一套结构化的“案例信息编码框架”，对每一份判决书的说理部分进行文本分析和信息提炼。编码框架将包括以下维度：1)案件基本信息（审理法院、案由、担保结构等）；2)争议的实现方式（名义股东处分/债权人请求过户）；3)法院的最终裁判结果（支持/驳回）；4)法院的核心裁判理由（如援引的法律原则：意思自治vs.禁止流质；对股权让与担保性质的认定；对担保人利益的考量等）。在完成对所有样本的编码后，将对裁判结果与裁判理由进行归纳与类型化分析。通过对支持与反对两种路径的判决进行对比分析，提炼出各自的典型论证逻辑链条，并识别出导致“同案不同判”的关键分歧点。最后，在实证分析的基础上，运用逻辑演绎和体系构建的方法，以《民法典》的统一精神为指导，对现有裁判路径进行批判性反思，并在此基础上，构建一个层次分明、逻辑自洽、能够有效平衡各方利益的权利实现规则体系。研究结果通过对《民法典》及“九民纪要”发布后近百份涉及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的司法判决进行系统性的实证分析，本研究在描绘当前司法实践图景、揭示核心程序冲突及其裁判逻辑方面，取得了一系列关键性的发现。研究结果深刻地表明，在缺乏明确法律规则指引的背景下，我国法院对于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的两种核心路径——名义股东直接处分与债权人直接过户——的司法态度呈现出显著的对立与摇摆，其背后是“契约自由”与“程序正义”两种价值取向的激烈碰撞。首先，关于“名义股东（债权人）能否直接对外处分股权”这一问题，司法实践展现出一种“形式上认可，但实质上严加限制”的矛盾姿态。在我们分析的涉及名义股东处分的45个案例中，约有60%的法院在判决理由中承认，基于商事外观主义原则和工商登记的公示效力，名义股东将其名下的股权转让给善意第三人的行为，在外部效力上是有效的，即善意第三人可以取得股权。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法院认可了名义股东在内部关系中拥有不受限制的处分权。当实际出资人（担保人）以名义股东未经其同意、损害其利益为由提起诉讼时，法院的审查焦点便转向了名义股东的处分行为是否构成了对内部信托或担保关系的违反。在超过一半的此类案件中，如果名义股东的处分价格明显低于公允价值，或者未能提供证据证明其已就处分所得进行了公平清算（即将超出债权、利息及费用的部分返还给担保人），法院会判决名义股东对担保人因此遭受的损失承担赔偿责任。这表明，司法实践虽然出于保护交易安全的考虑，承认了处分的外部效力，但通过内部的损害赔偿责任，实质上对名义股东的处分权施加了严格的“清算义务”和“善管义务”枷锁。简言之，法院允许名义股东“卖”，但必须“卖得公道”且“算得清楚”。其次，关于“债权人能否请求法院判令将股权直接过户至其名下”这一问题，司法实践则展现出一种从“有限容忍”向“全面禁止”演变的清晰趋势。在《民法典》及“九民纪要”发布之前，部分法院可能会基于当事人的明确约定，在判决中支持债权人的直接过户请求，即所谓的“以物抵债”或“归属式清算”。然而，在我们重点分析的《民法典》施行后的55个相关案例中，超过90%的法院对债权人直接请求确认股权归其所有或判令过户的诉讼请求，予以了明确驳回。法院的核心裁判理由高度统一，即明确指出当事人在债务履行期届满前，约定债务人不履行到期债务时担保财产归债权人所有的条款，构成了《民法典》第四百零一条和第四百二十八条所明令禁止的“流质契约”，该约定无效。法院在判决理由中反复强调，股权让与担保的本质是“担保”，而非“股权的真实转让”，因此其权利的实现必须遵循担保物权实现的基本规则，即对担保财产进行“变价、折价或拍卖”，并就所得价款优先受偿，而非直接取得所有权。这一压倒性的裁判趋势，清晰地彰显了我国最高司法机关和主流司法实践对于坚守“禁止流质契约”这一维护债务人基本生存与发展权益、防止债权人乘人之危获取暴利的强制性法律原则的坚定立场。综上，本研究的核心发现是，我国司法实践在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的程序冲突中，正在逐步形成一条“内外有别、堵后门、开正门”的裁判思路。所谓“内外有别”，是指在名义股东对外处分问题上，区分外部效力与内部责任，以平衡交易安全与担保人利益。所谓“堵后门”，是指坚决否定债权人通过诉讼直接获得股权所有权的企图，严防“流质契约”的死灰复燃。而“开正门”，则是在否定直接过户的同时，几乎所有法院都在判决的“说理”或“判决主文”部分为债权人指明了合法的救济路径，即债权人可以另行向法院申请对案涉股权进行拍卖、变卖，并就所得价款优先受偿。这一思路，实质上是将股权让与担保的权利实现，最终引导至与法定担保物权（如股权质押）相同的轨道上来，体现了对非典型担保进行统一化、规范化司法规制的顶层设计意图。讨论本研究通过对股权让与担保权利实现程序冲突的司法实践进行实证分析，系统性地揭示了当前法院在处理“名义股东处分权”与“债权人直接过户”两大核心问题时所形成的、日渐清晰的裁判逻辑。这些发现不仅深刻反映了我国司法机关在平衡契约自由、交易安全与程序正义等多元价值时的审慎考量，更在理论层面和实践层面，为构建一个统一、公正的权利实现规则体系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在研究结果的理论贡献方面，本研究极大地推动了对非典型担保法律规制理论的深化，并为“禁止流质契约”原则在现代商事交易中的价值重估提供了有力的实证注脚。传统的担保理论往往在“典型”与“非典型”之间划下鸿沟，暗示后者可以享有更多的意思自治空间。本研究的实证结果则雄辩地证明，我国司法实践正在努力消弭这一鸿沟，将非典型担保的核心规则（特别是权利实现规则）向典型担保进行“体系性靠拢”。这在理论上标志着我国担保法体系从“二元分割”走向“功能主义的统一”，即无论担保形式如何，只要其功能是为债权提供担保，其权利的实现就应当遵循相同的基本原则——即通过公平的变价程序实现价值，而非直接攫取所有权。此外，本研究对法院普遍否定“直接过户”请求的观察，有力地回应了学界部分学者提出的“流质契约禁令在商事领域应有所松动”的观点。司法实践的坚定态度表明，禁止流质契约作为保护债务人（尤其是中小企业）免受经济胁迫、维护金融市场公平秩序的最后防线，其价值在现代社会不仅没有过时，反而因金融工具的复杂化而更显重要。在研究结果的实践启示方面，本研究为司法机关、市场主体以及未来的立法完善提供了具体、明确的指引。对于各级法院而言，本研究提炼出的“内外有别、堵后门、开正门”的裁判思路，可以作为审理此类案件的“标准化作业程序”（SOP），有助于进一步统一裁判尺度，减少法律适用的不确定性。法官在审理案件时，可以清晰地区分外部股权转让的效力问题与内部的清算责任问题，并坚定地驳回任何形式的归属式清算请求，同时积极行使释明权，引导债权人通过申请执行拍卖等法定程序实现权利。对于进行股权让与担保交易的市场主体，本研究的结论发出了清晰的法律风险预警。债权人应当放弃任何通过让与担保“抄近道”直接获取公司控制权的幻想，而应在协议中设计合法、可行的清算条款（如约定由双方共同委托评估机构进行估价，并授权一方进行变卖清算）。担保人（债务人）则应意识到，即使股权已经“出让”，其仍享有要求公平清算、取回剩余价值的核心权利，在权利受损时应积极主张。对于未来的立法或司法解释制定者，本研究的结论明确指出了制度完善的方向，即应尽快以司法解释的形式，将司法实践中已经形成的、行之有效的裁判规则予以确认和固化，明确规定股权让与担保的权利实现应参照适用担保物权的实现程序，并对清算型让与担保的效力要件（如估价程序的公平性、清算义务的明确性）作出具体指引。尽管本研究力求全面与深入，但仍需客观承认其存在的局-限性。首先，本研究的案例样本主要来源于公开的裁判文书，这可能无法完全覆盖所有通过调解、和解或仲裁方式解决的纠纷，实践的全貌可能更为复杂。其次，股权作为一种特殊的权利，其价值评估具有高度的专业性和不确定性，本研究虽指出了变价程序的重要性，但对于如何构建一个更为高效、低成本的股权价值评估与变现机制，未能提供更为详尽的方案。此外，当股权让与担保与公司控制权争夺、股东派生诉讼等其他公司法问题交织时，其权利实现的冲突将更为复杂，这超出了本研究的范围。基于上述局限性，未来的研究可以在以下几个方向上进行拓展和深化。第一，进行更为精细的清算条款效力研究。可以专题研究当事人在股权让与担保协议中约定的各种私力清算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