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与两种自由概念

1 / 11 儒学与两种自由概念 儒学是 中国 传统文化的主体，自由是近 现代 西方文化的基本理念。儒学传统与自由观念的关系是 20 世纪中国 政治 自由主义和文化保守主义争论的焦点之一。 五四 时期自由主义者凸现自由与儒学的紧张性，强调对儒学纲常伦理的批判是建构自由观念的前提，因而对儒学传统采取坚硬的否定态度。以现代新儒家为代表的文化保守主义者，一般而言，虽不拒斥 自自由的精神理念，但其 文文化领域的强势卫道立 场场，使儒学传统与自由 观观念也难以兼容。不过 ， 20 世纪后半叶一种 值值得注意的趋势是，在 自自由主义和文化保守主 义义中出 现了一些人物， 他他们致力于寻求儒学传 统统与自由观念的现代连 接接，以摆脱五四以 来来的极端性看法。他们 的的努力具有重要的思想 史史意义，但从学理层面 来来看，儒学与自由观念 现现代连接在 理论 上 的的建构仍然十分薄弱。 由由此产生的 问题 是 ，如何对儒学与自由观 念念的关系进行深度的理 论论 分析 以促进二者 的的现代连接？我以为， 区区分自由概念的意义内 涵涵、范畴性质和文化特 征征将是问题讨论的前提 。 在西语语境中，自 由由概念的意涵虽然复杂 ，但英国著名思想家互 伯林关于消极自由和 积积极自由的划分，为把 握握自由概念提 供了重要 的的分析框架。根据伯林 的的论述，消极自由和积 极极自由的概念与两组不 同同的问题有关：前者涉 及及控制的范围问题，后 者者涉及控制的来源问题 。正是基于对这两组不 同2 / 11 同问题的回答，消极自 由由和积极自由具有不同 的的概念内涵。消极自由 的的内涵是；个人拥有不 受受他人控制独立地作出 选选择和活动的范围；自 由由本身不能不受到 法 律律 的限制，因为存在 着着与自由的价值同等或 比比自由的价值更高的价 值值；必须保留最低限度 的的自由，因而公共权力 对对自由的限制本 身不能 不不受到限制。在此意义 上上，消极自由概念的实 质质是，个人自由应该 有 一一个元论如何都不可侵 犯犯的最小范围，因而应 当当在个人的自由权利和 社会 的公共权威之 间间，划定一条边际界限 。这也就是严复所说的 群已权界 之意。积 极极自由概念则与之不同 ，它源自个人想要成为 自自己的主人的愿望。它 的的内涵是，我希望我的 生生活与选择，能够由我 本本身来决定，而不是取 决决于任何外界的力量； 我我希望成为我自己的意 志志，而不是别人意志的 工工具；我要做一个主动 者者，能为自己作出选择 并并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上述两种自由概念不 仅仅意义内涵相互区别， 而而且属于不同的范畴系 统统。消极自由涉及个体 权权 利与公共权威之间的 关关系，处理的是社会政 治治问题，属于社会政治 理理论的范畴；它基本上 不不涉及意志自由的问题 ，不属于道德 哲学 的的范畴。因此， JS 密尔在其论自由 一一书中，开宗明义便指 出出其所要讨论的自由 不不是所谓意志自由， 乃是公民自由或称社 会会自由，也就是要探讨 社社会所能合法施用于个 人人的权3 / 11 力的性质和限度 。 积极自由涉及个 体体 以自由意志追寻人 生生中道德的尊严与创造 的的意义问题， 它以 意意志自由为根据，导出 道道德自由之结论，并由 此此引入政治社 会自由的 讨讨论。因而，积极自由 主主要是个 人伦理和道德 哲哲学的范畴。 本文作 者者看来，两种自由概念 不不仅意义内涵和范畴性 质质相互区别，而且具有 不不同的文化特征。消极 自自由作为社会政治概念 ，它对个体基本自由权 利利的确认与维护，对公 共共权力侵害自由的警惕 与与防范，体现的是西方 近近代以来市场 经济 和和市民社会的 历史 要要求，具有鲜明的现代 性性特征，是典型的西方 文文明的价值理念。积极 自自由作为道德哲学范畴 ，则有所不同。就其强 调调道德意志的自由、自 主主、自律而言，显然不 能能视为西方文明所独有 的的思想资源。 基干上 述述两种自由概念的解析 ，以下将从两个 层面检 讨讨儒学与自由概念的关 系系。 二 早在 1895 年，启蒙思想家严复 在在那篇著名的论世变 之之亟里比较中西文 化化的区别时，就已经点 出出了以儒学为代表的中 国国传统文化中自由思想 资资源匮缺的事实： 夫 自自由一言，真中国历古 圣圣贤之深畏，而从未尝 立立以为教者也。 谙 熟熟西方自由思想传统、 翻翻译过密尔论自由 的的严复，其立论的基本 理理论参照正是上述社会 理理论意义上的消极自由 概概念。问题是，从这一 概概念出发，判断儒学传 统统匮缺消极自4 / 11 由思想资 源源的主要依据是什么？ 从价值系统来看，儒 学学传统重视的是人伦秩 序序，如礼记礼运篇 的父慈、子孝、兄 良良、弟悌、夫义、妇听 、长惠、幼顺、君仁、 臣臣忠就被称为十义，孟 子子也有所谓五伦之说：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 ，夫妇有别，长幼有序 ，朋友有信。人伦秩 序序强化的是伦理规范、 道道德义务，不是政治法 律律意义上的权利意识。 在在儒家人伦秩序的笼罩 中中，义务是第一次序的 概概念，人的权利意识则 始始终被压缩、消解在义 务务观念之下。随着人的 权权利意识的压缩与消解 ，自由的范围也就无从 确确认，因为自由的范围 实实质是人的权利范围。 就政治思维而言，儒 学学视野下的政治与伦理 并并无 边界区分，政治生 活活不过是入伦秩序的延 长长。在政治领域内， 王王或皇帝 自然 是人 伦伦秩序的中心点。因此 ，任何政治方面的改善 都都必须从这个中心点的 价价值自觉开始。这便是 内圣外王 的理论基 础 础 所谓 格君心之 非 非 、 仁心仁政 、 正心诚意 ，都只是 对对权力掌握者的伦理道 德德的约束与规范。这一 思思想基调使儒学传统内 部部始终无法形成一套系 统统运用法律、制度对于 政政治权力加以约束、制 衡衡的观念。缺乏这一观 念念是儒学传统不具备消 极极自由概念的另一重要 标标志，因为消极自由概 念念的基本要义之一即是 要要通过法律 、5 / 11 制度的约 束束以防范政治权力对自 由由范围的侵犯。转贴于 论论文联盟 http:/ 以 社会 功能 来来说，自汉代董仲舒提 出出 罢黜百家，独尊儒 术术 始，儒学的社会功 能能逐渐定位于传统 中 国国 政治 合法性的 理论 论证。董氏以 王道之三纲，可求干 天天 揭开了合法性论证 的的序幕，儒学也由此开 始始了经学化的 历史 进进程。从今文经学、古 文文经学到宋学，经学形 态态的演变并未改变经学 化化的儒学所承担的社会 政政治功能。历史的经验 表表明，承担合法性论证 的的儒学支撑的是以皇权 为为中心的专制政体。于 是是，在社会政治功 能层 面面，儒学与消极自由的 精精神理念形成高度紧张 和和尖锐冲突，因为社会 政政治意义上的自由理念 恰恰好是专制政体的对立 面面。这也是五四时 期儒 学学传统受到政治自由主 义义者否定、批判的基本 原原因。 需要指出的是 ，上述 分析 主要不 是是价值评判，而是儒学 传传统匮缺消极自由思想 资资源的历史事实描述。 陈陈述这一历史事实旨在 表表明，古老的儒学传统 与与 现代 性社会政治 理理念毕竟相隔甚远。因 此此，既不能从儒学传统 内内部单向地直接开出消 极极自由观念，也不能在 二二者之间进行简单的双 向向对接。儒学与消极自 由由观念的现代连接必须 走走出思想理论演绎的思 维维误区，建构于社会土 壤壤条件的培育。这意味 着着儒学与消极自由观念 的的现代连接需要构筑相 应应的社会前提，而消极 自自由观念之精神落实干 制制度运作、其基础植根 于于市场 经济 是6 / 11 根本 性性的两个方面。这是因 为为，消极自由不仅是 一 套套观念体系，更重要的 是是保障人的基本权利的 制制度框架、防止公共权 力力侵害自由的制衡机制 。同时，消极自由无论 作作为思想理念还是体制 结结构，本身是市场经济 的的产物，换言之，市场 经经济是消极自由的观念 和和体制根本性的支撑条 件件。在非市场的经济条 件件下，由于作为公共权 力力的国 家是社会资源的 主主要垄断者，是各种服 务务和就业机会的唯一提 供供者，它拥有无限的 强强制权力，消极自由 根根本就无从谈起。只有 随随着体制结构和市场机 制制这些相应的社会土壤 条条件的建构和培育，消 极极自由观念才能获得坚 实实的基础，儒学与这一 现现代观念的对话、勾通 。 连接才能找到现实 的的支撑。从这个角度来 看看，儒学与消极自由观 念念的现代连接确实不是 观观念层两点一线的理论 推推演所能解决的，它本 身身是三点之间逐渐调适 的的社会演化过程。 儒 学学传统虽然匮乏社会政 治治理论意义上的消极自 由由的思想观念，却蕴涵 着着极为丰富的道德 哲 学学 意义上的积极自由 的的思想资源。这一思想 资资源集中体现为 为仁 由由己 的命题表达，其 实实质是对个体道德意志 自自由的确认与凸现。 发发现道德意志的自由， 并并自觉到它的重要性， 中中国自孔子已然。这在 中中国史上，的确是一次 极极重大的发现。经此发 现现以后，人才有真实的 自自我，人的尊严和做自 己己的主人这些重要的人 理7 / 11 理才能讲。 从儒 学学传统的历史来看，确 认认、强化个体道德意志 选选择的自主、自由，是 贯贯穿其思想 发展 的 一一条主线。孔子就再三 强强调 为仁由己 、 我我欲仁，斯仁至矣 以 论论语 述而）、 当 仁仁不让于师 。孟子把 对对 仁 的自我寻求扩 展展为对 义 的主动选 择择： 生，亦我所欲也 ；义，亦我所欲也。二 者者不可皆得，舍生而取 义义者也。 宋代 理学 家则进一步把仁确认 为为 天理 ，使之提升 到到本体论的高度，并强 调调对天理即仁的自觉体 验验、践履以及对私欲的 自自我舍弃、抑制： 仁 者者，本心之全德。 心心之全德，莫非天理， 而而亦不能不坏于人欲； 故故为仁者，必有以胜私 欲欲而复 于礼，则事皆天 理理，而本心之德，复全 于于我矣。从先秦到宋 代代，高扬主体的道德自 律律，树立人的伦理学主 体体性的庄严伟 大，构成 了了儒学传统中宝贵的精 神神资源。 儒学突出主 体体的道德自主、道德自 律律不仅在道德伦理层面 展展示出普遍的积极意义 ，而且在社会政治层面 发发挥着特殊的规范功能 。如果说前者的普遍意 义义指向的是每个个体， 主主张人人皆为尧舜，成 为为君子、成为道德人； 那那么后者的特殊功能主 要要针对的是统治者，要 求求他们自我道德完善、 道道德自律，成为圣人。 因因而，一方面，成圣成 德德者方可为王，修齐治 平平的内圣外王之道构成 获获取、掌握权力者的规 范范模式 S 另一方面， 治治道必本于正心修身 ，统治者要严于律己， 正正8 / 11 人正己。只有正己 ， 才才能正人。 其身正， 不不令而行；其身不正， 虽虽令不从。 统治者应 当当经常反省自身，检讨 自自己：行有不得者反 求求诸己，这样才能 其其身正而天下归之。 显显然，高度强调权力掌 握握者的道德自律，这 是是儒家政治伦理哲学所 能能达到的高层境界。 从这一角度来看，儒 学学传统中丰厚的道德哲 学学意义上的积极自由的 思思想资源在政治领域中 确确有其正面的功能和意 义义，因为道德自律始终 是是约束权力掌握者不可 或或缺的重要方面。转贴 于于论文联盟 http:/ 然而，如上所 说说，儒学传统始终混淆 伦伦理道德与 政治 的 边边 际界限，并把政治伦 理理道德化，由此却导致 了了其积极自由的道德资 源源在政治领域中的运用 具具有双重后果：一方面 ，积极自由所体现的内 在在的道德自律，在缺乏 对对权力的外在制度制衡 条条件下，作为对权力的 道道德约束，它在政治领 域域的功能发挥会遭到软 化化并最终归于无效。因 为为 中国 传统政治的 历史 经验表明，对 暴暴君昏君贪官污吏讲正 心心修身、道德自律事实 上上完全无用。另一方面 ，作为积极自由之体现 的的道德自主，在儒学话 语语系统中意味着克己无 我我、成仁成德，即成为 圣圣人。但 问题 是圣 人人不仅要立己而且要 立 人人，不仅 要成己也要成 物物。立己、成已是存心 养养性、立修身之德，立 人人、成物则是事天济众 、施教化之功。从立己 到到立人、从成己到成物 ，便是从内圣到外王的 转转化过程。这一转化赋 予予了圣王在 社会 生 活活中的道德主宰、道德 教教化的功能，即宋儒所 说说9 / 11 的 启众生之蒙，去 众众生之昏 。在圣王的 道道德主宰之下，个体完 全全丧失了作出任何道德 选选择的自由，只有 存 天天理，灭人欲 ，只有 彻彻底服从的义务。为了 确确保个体的服从和圣王 的的绝对主宰、统治，刑 法法与教化成为圣王不可 或或缺的两大统治手段： 圣王为治，修刑罚以 齐齐众，明教化以 善俗。 前者是以刑杀人、硬 性性控制， 后者是以理杀 人人、软性约束。这样， 从从圣人到圣王的转化实 际际上是圣人的道德自主 异异化为道德与政治双重 专专制的过程：道德层面 的的积极自由终于在社会 政政治领域走向了自由的 反反面。 由此可见，儒 学学传统中积极自由的思 想想资源犹如一把双刃剑 ：在伦理道德层面，它 高高扬道德主体的意志自 由由，强化主体的道德自 律律、道德完善，具有政 治治伦理的规范功能；然 而而，在社会政治层面， 它它却最终导向道德与政 治治专制，走向自由的反 面面。笔者认为，化解这 一一双刃性的关键在干， 设设置积极自由的伦理道 德德的边际界限，即把积 极极自由的意义功能定位 于于个体、定位于伦理道 德德领域。这样，一方面 可可以确保个体道德选择 的的自由，从而也有利于 发发挥道德自律的政治伦 理理功能。在此条件下， 儒儒学传统中积极自由的 伦伦理道德资源，诸如自 我我节制、严于律己、正 心心修身、讲究气节等等 ，将在 现代 生活中 包包括对政治人格的塑造 起起到积极作用。另一方 面面，则是避免个人道德 意意志的选择问题与社会 政政治问题的混淆，从而 为为消极自由观念的建构 赢赢得独立的空间。因为 上上述10 / 11 概念 分析 表明 ，消极自由属于社会政 治治范畴，其指向是社会 政政治 领域，涉及对个体 基基本自由权利的政治 法法律 体制的保障，与 积积极自由所指的个体意 志志自由、道德选择无关 。套用儒家的话说，消 极极自由是 治人 的范 围围，积极自由是 修己 的领域。把 修己 混混同于 治人 ，不仅 会会削弱、损害 修己 的的伦理道德意义，更重 要要的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