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破五唯”改革中的学术评价转型-基于《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科研导向

高校“破五唯”改革中的学术评价转型——基于《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科研导向一、摘要与关键词摘要本研究聚焦于新时代中国高等教育评价体系的关键性变革——“破五唯”改革，并以《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为核心政策文本，深入剖析高校学术评价在科研导向上的转型。长期以来，“唯论文、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唯帽子”的评价体系导致了高校科研活动的功利化和异化，严重束缚了学术创新，并使人才培养中心地位被削弱。本研究采用政策文本分析与高校改革实践案例分析相结合的方法，旨在系统阐释“破五唯”在科研评价领域的具体内涵和“立新标”的方向。核心发现指出，“破五唯”并非否定量化指标的全部价值，而是否定其“唯一性”和“绝对化”，要求评价体系从“数量驱动”向“质量、贡献、育人”复合导向转型。这一转型集中体现为推行“代表性成果”评价、探索“长周期”评价、以及建立“个人评价与团队评价相结合”的机制。研究结论强调，高校学术评价的真正转型，其关键在于构建符合学术发展规律和人才成长规律的分类评价体系，强化同行评议和学术共同体的作用，将科研工作的重心引导至原始创新、解决国家重大需求和支撑高水平人才培养上，从而为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提供新的制度基础。关键词破五唯，学术评价，科研导向，教育评价改革，代表性成果，质量与贡献二、引言高等教育评价体系被称为教育事业发展的“指挥棒”。评价导向的科学与否，直接决定了高校的办学方向、教师的职业行为以及学术生态的健康状态。长期以来，在我国高等教育高速发展的过程中，以“五唯”（唯论文、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唯帽子）为代表的简单化、量化、功利化的评价体系，在促进科研产出数量增长、推动高校“赶超式”发展方面曾发挥过一定作用。然而，随着中国高等教育进入由“大”转“强”的内涵式发展阶段，“五唯”的负面效应日益凸显，成为制约学术创新、扭曲人才培养、导致学术腐败和浮躁学风的“顽瘴痼疾”。其核心弊病在于将复杂多元的学术活动简化为几个易于量化的指标，导致“重数量轻质量”、“重科研轻育人”的畸形导向。在这一背景下，中共中央、国务院于二零二零年印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以下简称《总体方案》），明确提出要坚决克服“五唯”顽瘴疾，这是新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关于教育评价系统改革的纲领性文件，标志着我国高校学术评价体系进入了以“破五唯”为核心的范式转型新阶段。该方案旨在从根本上扭转不科学的教育评价导向，建立健全立德树人落实机制。对于高校科研评价而言，这一转型尤其关键，它要求高校不仅要打破“唯论文”和“唯帽子”的惯性，更要系统性地构建一套突出质量、贡献和育人价值的新型评价标准。本研究的宏观背景在于，国家对科技创新和高等教育发展提出了更高要求，强调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这要求高校科研评价必须从过去的“效率驱动”转向“创新驱动”和“使命驱动”。传统评价体系偏爱短期、易量化的成果，与追求长期积累、难以量化的原始创新精神相悖。因此，理解“破五唯”在科研评价领域的具体转型方向，对于保障教育改革的顺利实施、优化国家创新体系的顶层设计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基于此，本文旨在解决以下核心问题：《总体方案》如何具体界定了高校教师科研评价的“破”与“立”？“破五唯”改革在科研评价领域的本质诉求是什么，即如何从根本上改变“唯论文、唯帽子”的价值导向？新的科研评价导向，特别是“突出质量和贡献”的原则，如何在高校的具体评价机制中（如职称评聘、资源分配）落地？本文的研究目标是：第一，系统梳理《总体方案》中关于高校教师和高等学校评价的科研导向性要求，明确其政策逻辑；第二，深入分析“代表性成果评价”、“长周期评价”等核心替代性机制的理论内涵与实践挑战；第三，探讨在“破五唯”后，如何避免从“唯论文”走向“唯项目”、“唯奖励”等新的片面化倾向，实现学术评价的真正多元化与科学化。为实现上述目标，本文将依次展开以下内容：首先，系统梳理关于“五唯”问题和学术评价改革的国内外研究现状；其次，阐述本文所采用的政策文本分析与实践案例比较方法；再次，重点呈现和讨论“破五唯”在高校科研评价中的转型路径、具体机制和现实困境；最后，总结本文的核心结论，并为未来高校评价体系的完善提出前瞻性建议。三、文献综述围绕“五唯”问题和学术评价改革的文献可以划分为三个主要脉络：对“五唯”弊病的批判、对国际学术评价体系的借鉴、以及对“立新标”方向的探索。在对“五唯”弊病的批判方面，国内外学者普遍认同以“论文、职称、帽子、学历、奖项”为核心的评价体系所带来的负面效应。研究指出，“唯论文”导向将科研活动导向追求数量和影响因子，而非创新性和社会贡献，导致大量“跟风式”研究和学术伦理风险。特别是“SCI至上”的现象，使得学术标准被单一化、国际化且缺乏在地性，尤其对人文学科和应用学科产生了巨大冲击。“唯帽子”和“唯职称”则加剧了学术资源的集中和分配不公，促使人才追求“头衔”而非潜心治学。学者们普遍认为，“五唯”的本质是将单一评价指标绝对化、片面化、形式化和一刀切，其根源在于行政权力对学术评价的过度干预和评价主体（学术共同体）的缺位。在国际学术评价体系的借鉴方面，研究者关注点主要集中在同行评议和多元化评价机制。例如，英国的“卓越科研评价框架”（REF）和澳大利亚的“国家研究评估”（ERA）等，都强调成果的原创性、重要性和严谨性，并采用基于案例的“影响力”评价来衡量科研的社会经济效益，同时引入了第三方权威机构进行同行评审。这些经验表明，科学的评价体系必须建立在分类评价、同行评议和代表作制度的基础上，以克服量化指标的固有缺陷。然而，也有学者警示，简单移植国际经验可能导致新的水土不服，我国的评价改革必须“扎根中国大地办教育”，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评价体系。在对“立新标”方向的探索方面，现有研究已初步描绘出“破五唯”后评价体系的宏观蓝图。学者们一致认为，“立”的关键在于树立正确的“三观”：教育发展观、人才成长观和选人用人观，核心在于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具体到科研评价，主要方向是“质量、贡献、育人”导向。例如，有研究倡导建立以任务驱动为主的科研评价，鼓励教师回归学术初心，重点评价学术贡献、社会贡献以及支撑人才培养情况。也有研究关注如何将教育教学实绩纳入科研考核，以纠正“重科研轻教学”的倾向。同时，“代表性成果评价”被视为打破“唯论文”和“数论文”的关键抓手。然而，现有研究在以下两个方面仍存在不足，构成本文的创新切入点：第一，政策文本与实践的系统性连接不足。现有研究多为对《总体方案》的宏观解读或对个别高校改革尝试的零星报道，缺乏一个将《总体方案》的科研导向性要求作为一个系统性政策体系进行解构，并将其与高校改革实践进行结构性对比分析的框架。特别是对“不得将论文数、项目数、课题经费等科研量化指标与绩效工资分配、奖励挂钩”这一核心规定的内在逻辑、实施挑战和替代方案的分析，尚未深入。第二，对“唯论文”向“唯纵向”转变的警示与应对不足。“破五唯”后，一些高校出现了从“唯论文”转向“唯纵向项目”、“唯经费”的新倾向。这种“新唯”现象表明，改革面临着“去量化”后的“再量化”风险。现有研究对这种“新唯”现象的内在机制和治理对策，特别是如何构建一个真正多元、且能够抗衡行政权力过度干预的学术共同体评价体系，讨论尚不充分。基于以上分析，本文的研究切入点将是：系统地解构《总体方案》中关于高校教师科研评价的政策要求，将其归纳为“三维转型”（质量、贡献、育人）的政策体系；深入剖析推行“代表作评价”和“长周期评价”的内在机制，并将其视为重塑学术评价时间观和学术权力结构的关键；最终，批判性地评估“破五唯”改革中从“旧唯”向“新唯”转化的风险，并提出构建以学术共同体为主导的多元化分类评价体系的实现路径。四、研究方法本研究采用政策文本分析与典型案例分析相结合的质性研究设计框架。本研究旨在揭示《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在高校科研评价转型中的政策逻辑和实践困境。首先，政策文本分析是本研究的基石。核心文本是《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同时辅以科技部、教育部等部门随后出台的关于“破五唯”和“清理论文”等具体政策文件。文本分析将遵循以下步骤：核心主题编码：对所有涉及高校教师和科研机构评价的段落进行编码。编码的核心主题包括：“破”什么（如取消论文数挂钩、人才称号回归学术性）、“立”什么（如质量导向、贡献评价、育人评价、分类评价）、“机制”是什么（如代表作制度、同行评议、长周期评价）。逻辑链重构：重构《总体方案》中科研评价改革的内在逻辑。即分析“指导思想”（立德树人、科学发展观）如何导向“问题导向”（破五唯），“问题导向”如何导向“改革任务”（改进高校教师科研评价），以及“改革任务”如何导向具体的“实施举措”。价值导向提炼：提炼政策文本所倡导的科研评价新导向，将其概括为“质量导向、贡献导向、育人导向”的“三维转型”体系，并作为后续分析的理论框架。其次，典型案例分析用于检验和深化政策的实践逻辑与现实困境。本研究将选取（假设）若干不同类型的高校（例如，研究型大学、应用型大学、以及在“破五唯”改革中走在前列的示范院校），分析其在职称评聘、研究生学位授予、科研绩效考核等方面的具体制度变化。案例选择：选取在学术评价上具有代表性和政策响应积极性的高校，对比它们在基础学科、应用学科和人文社科领域的差异化评价实践。制度对比：对比高校在“破五唯”前后，职称评审中“代表作”的数量要求、奖励机制中“论文、项目、经费”的权重变化、以及“教学实绩”在科研考核中的计入方式等关键指标。困境识别：分析案例高校在推进改革过程中面临的内部阻力、新旧评价体系的过渡问题、以及是否存在“唯纵向项目”或“唯奖励”等新的片面化倾向。本研究的论证分析将主要采用批判性比较分析。通过对比《总体方案》的理想蓝图与高校实践的现实图景，揭示学术评价转型中的张力、矛盾和创新。这种方法旨在为政策的有效落地提供学理支撑和实践警示。五、研究结果与讨论“破五唯”改革在高校科研评价领域的核心意义，在于对传统评价体系的权力结构、价值逻辑和时间观念进行了系统性的重构。本部分将围绕《总体方案》的“三维转型”导向、具体机制的重塑以及现实中的“新唯”风险展开深入讨论。（一）科研评价的“三维转型”：从“数量”到“质量、贡献、育人”《总体方案》对高校教师科研评价的改进，并非简单地“去量化”，而是确立了以质量导向、贡献导向、育人导向为核心的“三维转型”体系，以取代单一的“数量驱动”。1.结果呈现：政策要求的具体化政策文本明确要求：“改进高校教师科研评价，突出品德、能力、业绩导向，重点评价学术贡献、社会贡献以及支撑人才培养情况，不得将论文数、项目数、课题经费等科研量化指标与绩效工资分配、奖励挂钩。”这一规定体现了明确的价值转型：质量导向（突出学术贡献）：不再以论文发表数量或期刊影响因子论英雄，而是注重成果的原创性、科学性和学术价值。贡献导向（突出社会贡献）：将科研的社会应用价值纳入评价范畴，特别是解决国家重大需求、服务地方经济社会发展、推动文化传承创新的成果。育人导向（突出支撑人才培养）：强调科研成果对人才培养的支撑作用，如科研项目、平台建设、成果转化对指导学生、提升教学质量的贡献，以纠正“重科研轻育人”的倾向。2.结果分析：权力与价值的重塑“三维转型”的本质是对传统学术权力结构的调整。在旧的“唯论文、唯帽子”体系中，权力结构由外部量化指标（如SCI分区、影响因子）和行政权力（如项目审批、人才计划）所主导。新体系则试图将评价权力部分归还给学术共同体（通过同行评议）和服务对象（通过社会贡献评估）。特别是“不得将论文数、项目数、课题经费等科研量化指标与绩效工资分配、奖励挂钩”这一规定，直接触动了传统评价体系赖以运转的“激励机制”，旨在切断科研活动与短期经济利益之间的直接、机械联系，鼓励教师潜心研究，回归学术初心。然而，这种转型也带来了最直接的挑战：如何精确、公正、可操作地衡量“原创性”、“社会贡献”和“育人支撑”？（二）评价机制的重塑：“代表作”与“长周期”的内在逻辑为实现“三维转型”，《总体方案》提出了两项核心替代机制：推行代表性成果评价（代表作制度）和探索长周期评价。这两项机制在深层次上是对学术评价时间观和学术标准的根本重塑。1.结果呈现：机制的替代性功能代表性成果评价：高校开始允许教师在职称评聘、年终考核中提交数量有限、但质量最高、最具代表性的成果（如专著、专利、咨询报告、软件、临床案例、教改成果等）。这一机制打破了“数论文”的惯例，强制评价主体将焦点从“数量的积累”转移到“质量的判断”上。长周期评价：强调根据不同学科、不同岗位特点，探索三到五年甚至更长周期的评价。例如，基础学科可以实行长周期评价，以适应重大基础研究的漫长周期。这一机制旨在打破传统评价的“短期性”和“功利性”，为需要长期积累和沉淀的原始创新提供制度保障。2.结果分析：重塑学术时间与标准这两项机制的内在逻辑是相互关联、相互支撑的：“代表作”重塑标准：代表作制度要求评价主体放弃“硬指标”的依赖，转向“软判断”，即依赖同行专家对成果的实质内容、学术贡献和影响力进行专业判断。这要求高校必须健全高质量的同行专家评议机制，保障其独立性、专业性和公正性。“长周期”重塑时间观：基础研究和重大学术思想的形成往往需要十年以上的潜心钻研。长周期评价将教师从短期考核的压力中解放出来，使其能够进行非功利性、非急功近利性的学术探索，这与追求原始创新的国家战略需求高度契合。体系的张力：尽管“代表作”和“长周期”是理想的替代方案，但在实践中面临巨大张力。例如，如何保证同行评议的“公正性”？如何防止评价者以个人喜好或小圈子利益来判断“代表性”？“长周期”评价如何与高校每年必须进行的绩效考核和资源分配相协调？这些都是制度落地的关键挑战。（三）实践的困境与风险：“新唯”倾向的出现“破五唯”改革并非一帆风顺。在高校的具体实践中，由于制度惯性、行政需求和对量化指标的依赖心理，学术评价转型出现了新的片面化倾向，即从“旧唯”走向“新唯”。1.结果呈现：从“唯论文”到“唯纵向”在“唯论文”被取消与绩效挂钩后，部分高校在职称评审和资源分配中，对“纵向项目”（特别是国家级重大、重点项目）和“科研经费”的依赖程度显著提高。这种“唯纵向”倾向的出现，是行政评价权力在新体系中的一种路径依赖和权力转移。项目与经费的量化替代：纵向项目和经费本身是量化、可核查、且具有行政背书的指标，它们成为替代论文数和影响因子，继续维持“简单化”评价模式的最便捷工具。权力的高度集中：纵向项目和重大奖励往往集中于少数“帽子人才”和“领军团队”，这使得学术资源和评价权力向少数人进一步集中，加剧了学术资源的马太效应，未能从根本上打破“唯帽子”所导致的资源分配不公。挤占基础研究空间：对“大项目”和“高经费”的追逐，可能迫使研究人员将精力转向符合国家短期需求或容易获得资助的领域，从而挤占了纯粹基础研究和人文学术的生存空间，造成新的功利化。2.结果分析：治理权力与学术权力的博弈这种“新唯”倾向的核心是治理权力（行政权力）与学术权力之间的博弈。行政管理部门需要简单、高效、可追责的量化指标来分配资源、进行年度考核和向公众展示成果。在缺乏成熟、独立的学术共同体评价机制的情况下，“项目”和“经费”比“代表作”的“原创性”更容易被行政系统所接受和运用。因此，“破五唯”的真正困难不在于“破”，而在于“立”——即如何构建一个具有专业判断力、独立性和权威性的学术共同体，使其能够有效地行使评价权力，并对行政权力形成制衡。（四）体系的重构：分类评价与学术共同体的核心地位要彻底实现高校科研评价的转型，必须构建一个以学术共同体为主导的分类评价体系。1.分类评价：符合学术发展规律《总体方案》明确要求推进高校分类评价。高校内部也必须根据学科差异和岗位职能（教学为主、科研为主、应用推广为主）实行分类评价：基础研究岗位：核心评价指标应是“代表作”的原创性、学术规范性，采用“长周期评价”，避免将论文发表在国际顶刊作为唯一标准，并引入国际同行评议。应用研究/技术转化岗位：核心评价指标应是“社会贡献”、“经济效益”和“技术解决方案”，以实际应用案例、专利转化、咨询报告等作为主要代表作。教学科研并重岗位：必须将教育教学实绩（如课程改革、教材编写、育人成效）纳入科研考核体系，确保教学和科研的“美美与共”。2.学术共同体的核心地位：评价的去行政化分类评价的有效性，最终依赖于学术共同体（如学术委员会、学位评定委员会、院系教授委员会）的权威性。高校评价转型的根本，是实现评价的“去行政化”。这要求：同行评议的专业化与独立性：确保同行评议专家具备足够的专业素养和独立判断能力，评审过程透明且可申诉。代表作制度的制度化：明确代表作的评价标准，摒弃简单以期刊等级判断成果质量的做法，真正对代表作的内容进行实质性评价。学术权力的下沉：将部分评价权下放到二级学院或学科，鼓励院系根据学科特点制定差异化的评价细则，以克服校级“一刀切”的弊端。六、结论与展望研究总结本研究基于《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的政策文本，对高校“破五唯”改革中的学术评价转型进行了系统深入的分析。研究核心结论是：高校科研评价的转型是一个从“数量驱动”的旧范式向“质量、贡献、育人”复合导向的新范式转变的系统工程。这一转型并非简单地“去量化”，而是通过推行“代表性成果评价”和“长周期评价”等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