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不再,贸易不多,关系不错

同志不再，贸易不多，关系不错 作者：闻一 来源：21 世纪国际评论第 2 期 本站发布时间：2010-12-29 0:00:00 阅读量：1728 次 在中苏建交的第二年，双方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 ，至今已有 59 年。 曾经将中苏两国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同盟”给生活在那个和这个时代的人们留下了多少礼赞和唏嘘，已 经是难以完全说得清楚的事了。那个年代的“同盟”烙有浓重的、挥之不去的政治意识形态和军事结盟 的痕迹。当年支撑这个“同盟”的主要支柱是“同志”这个涵义十分明确而又十分含糊的意识形态，是 一种“向苏联一边倒”的政治模式。 说“同志”这个意识形态明确，是因为苏联是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而刚刚革命成功的中国 要走社会主义道路，所以大方向志同道合;说这个概念模糊，是因为中苏如何志同道合和怎样的志同道合 又是极为不清楚的。所以，在这个模式中， “同志”的概念受三方面的制约，一是受苏联的政治体制和意 识形态的制约，二是受威严而又笼统的国际主义的制约，三是受苏联经济力量和援助方式的制约。受苏 联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的制约，就意味着在政治上必须以苏联的道路为唯一正确的道路，要坚定不移地 走这条道路;受苏联国际主义的制约，就是不得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提上议事日程，万事以苏联的利益为 首位，因为苏联的利益就是社会主义的利益，就是国际主义的利益;受苏联经济力量和援助方式的制约， 就是对因长期战乱和列强长期侵夺而一穷二白的中国来说，接受怎样的援助和以什么样的方式使用这些 援助，主动权不在中国，而在苏联。而这在当年，对中国来说，似乎是唯一的选择，是新生中国的政治 上和军事上的重大保障。这种“同志”式同盟关系在一定时期和一定程度上的确帮助过中国革命的深入 发展和中国建设的推进。 但是，上述三方面的制约使得接受恩惠的中国常常处于十分被动的境地。而在延续了近 42 年的“同 志”式同盟关系中，苏联党的指挥一切， “老子党”的领导， “老大哥”对“小弟弟”的不平等地位，中 国政治体制、权力运行方式和经济建设轨道的“苏化” ，逐渐成为中国正常前进和发展的阻力。 “同志” 式的同盟中竟然也渐渐出现了纷争、对抗和裂痕，最后甚至到了公开论战、边界上兵戎相见的地步。所 以，事实上，在 42 年的“同志”式同盟关系中，已经有相当长的岁月同志不再，不再同志。这是当今一 些歌颂“同志”式同盟关系、竭力美化这种关系的朋友不大愿意去考虑的。 也许我们可以这样说， 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下的中苏关系是一种苏联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指导下 的国家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国际主义被说成是绝对的，而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被忽略了，被搁置了。在 42 年的最后岁月中，苏联和中国的国家利益逐渐上升为两国关系的主体，威严而又笼统的国际主义没有 经受住时代的考验。公开的理论论战和边界上的兵戎相见都不是为了曾经作为“同志”式同盟关系基础 的“社会主义”和“国际主义” ，而是为了中苏两国各自的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历史进程表明，绝对的 国际主义是没有的，而绝对存在并时刻在国家关系中起作用的却是国家的利益和民族的利益。中国对 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进行了艰难的、痛苦的思考，终于得出了“国家关系不能受意识形态制约” 的结论，从而也就有了中国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在苏联解体后，俄罗 斯联邦与中国的关系也不再是同志，俄中之间要建立一种新型国家关系，这便是中俄友好睦邻合作条 约所确定的两国间的新型关系。 这个新型关系的核心有两点，一是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国，二是世代友好，永不为敌，做 好邻居，好伙伴，好朋友。因此，这种新型关系就有了新的特点和内涵：其一，它不是“同志”式的盟 国关系，不受任何意识形态的制约。中俄邻居的条件是无法更改的地缘结构，而伙伴和朋友是相邻而居 的国家和民族必须求得的生存环境。其二，它不是隶属和服从的关系，建立这种关系的主要基础是国家 利益和地区安全，所谋求的是一个安全稳定的发展环境。其三，它不是军事同盟，中俄双方都不承担军 事义务和负担，它所追求的是政治上、外交上和发展战略上的谅解、协调和支持。 在一个新时期中，中俄两国都谋求这样一种新型关系并不是无的放矢。这种新型关系有四个支撑点： 一、由于历史、当前政治和国家发展情况诸因素的制约，中俄两国都把发展和改善对美关系作为自 己外交政策的重要方面。为此，无论在财力、军力、智力上，双方都必须减轻一切可能减轻的政治、军 事和经济负担，集中力量面对现实世界的最大挑战; 二、中俄两国都主张“多极世界” ，即在这个存在多种力量、多种体制、多种势力、多种发展方向的 现实世界里，决定世界发展方向和人类命运前途的大事不能由一个国家说了算，世界不能靠美国一个极 来支撑，而要靠多极支撑。中俄两国都愿为世界成为一个多极世界而尽自己的努力; 三、一个安定的、稳定的与和谐的发展环境是中俄两国都迫切需要的，舍此，两国都无以平稳、安 全而快速地发展; 四、中俄两国经济的互补性极大，通过双方所能接受的合作，促进共同的发展，以达到双赢的目的。 中俄友好睦邻合作关系战略给中俄两国带来了人们所希求的良好结果。这里存在着六个基本发展趋 势： 一、通过双方多次的、耐心的、互有退让的谈判进程，最终解决了中俄之间几个世纪以来都未能解 决的边界问题。中俄国界的西端和东段都确定了边界的走向并完成了勘界工作，长达约 4300 公里的边界 线上虽然同志不再，可同时也兵戎不再，硝烟不再;中俄边界虽还不能说是一条完全的和平边界，但至少 遏制对抗和军事冲突的因素得以大大增强。在中俄边界得到顺利解决的前提下，中国与中亚哈、吉、塔 三国的边界也全部划定，这保障了中国在中亚的边界安全和与这些国家的友好合作。 二、两国元首、国家领导人会晤机制的建立和常规运作保证了两国高级领导人定期进行会晤，在政 治、外交和发展战略上进行协调，这保证了中俄两国的邻居、朋友和伙伴关系的基本正常发展。2008 年， 执政八年的普京总统(Vladimir Putin)卸任，新总统梅德韦杰夫(Dmitry Medvedev)继承俄中新型关系的战 略决策。5 月 23 日，胡锦涛主席和梅德韦杰夫总统的会谈使中俄关系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从中俄 “世代友好，永不为敌”进入到“世代友好，携手并进” ，将经贸中的务实合作和高层次合作、国际领域 的战略协作和推进“国家年”机制、深化人文合作作为中俄国家关系发展的基础。 三、中俄两国人民间交往的日趋深入成为新型关系的风向标。人民间的自由交往多年来为政治、军 事和意识形态所阻隔而始终无法实现。目前出现的中俄民间自由交往，表明中俄两国都已经是一种新型 国家，都把民间交往，尤其是文化和经济上的深入交往看成是发展和深化两国新型关系的战略基点。 2009 年中国“俄语年”和 2010 年俄罗斯“汉语年”的举办，将会促使年轻一代汇入为中俄新型关系的 发展和深化而努力的长久事业中，这对于中俄关系的友好发展具有极其深远的意义。 四、中俄边贸关系的迅猛发展，在长达数千公里的边界线上，那些曾作为枪口对垒的关口成了双方 经贸人员来往的通途。中俄两国政府间的贸易尽管发展缓慢，但也在逐年稳步上升。这一切使中国从一 个原材料的供应国家变为一个能够提供商品的国家，一个能“做买卖”的国家，从一个经济“附属国” 变成一个能显示出具有建设强力的国家。这种情况具有不可替代的原则意义，因为它显示了中俄之间无 论是边贸还是政府间的贸易都具有了全新的性质和进一步发展的基石。如果从数字看，这种关系的发展 更加显著。2008 年，俄中之间的商品周转总额为 482 亿美元，中国向俄罗斯的出口总额达到约 285 亿美 元，在俄罗斯的外贸经济伙伴中位列第三。2008 年，俄中政府贸易也出现了实质性的变化：俄罗斯向中 国出口的机械产品从 1998 年的 25%降到 2008 年的 1.2%;中国向俄罗斯的设备出口增加到了 30%。 五、在中俄新型关系中，能源合作成为能带动整个双边国家关系良性发展的极为重要的领域。双方 的能源合作谈谈停停，时而搁浅时而进展，而 2008 年成为中俄间能源合作的关键一年。全球性的经济危 机使中俄两国都面临新的发展问题和前进的重大选择。俄罗斯的以能源出口拉动增长的经济发展方式遭 遇了严重挑战，石油天然气出口下降，收入减少，经济发展进入迟缓状态。这给中俄间多年谈判而未能 达成的石油贸易协议的推进提供了最佳契机。双方让步就可以双赢，于是今年达成的以贷款换石油的协 议，使中俄能源合作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东西伯利亚石油管道中国支管道的铺设给中俄边界临近地区， 甚至给两国都带来了进一步发展的希望和条件。 六、在中俄新型关系中，中俄双方在上海合作组织中的共同努力是一个特殊的标志。由于双方的共 同努力，上海合作组织已经成为稳定中亚地区局势的关键因素，为中亚各国在相互谅解、协作、合作的 大环境中的发展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尤其在反对恐怖主义、打击有组织犯罪和贩毒走私的领域中， 中俄与中亚各国在上海合作组织里的工作已经取得了十分明显和可观的进展。2008 年 8 月 28 日上海合 作组织成员国元首理事会的召开，表明了这种进展所取得的重大成果。中俄正在共同努力，保证上海 合作组织成员国长期睦邻友好合作条约的进一步实施，改善中亚地区社会经济形势，并推进一体化进 程的深化。 这样一种新型的中俄国家关系、这样一个给两国国家和人民都带来了不动干戈、只用玉帛的大环境， 为中国未来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地区基础。鉴于近代一百多年来，或者说中俄关系存在以来的 400 年中， 这种友好合作新型关系史无前例，但双方间的利益摩擦和抵触仍时有发生，并且有一些问题值得人们深 思和警惕。 其一，作为中俄两国国家关系实质性基础之一的经贸关系远没有达到符合这种新型关系的水平。问 题在于这样四个方面，首先是两国政府间的贸易总额还与中俄这两个大国的实力地位不相称。2008 年， 中俄双方的贸易总额都还没有达到双方所期望的 600 亿美元的水平。俄罗斯经济发展部长埃莉维拉纳 比乌琳娜(英文名不详)宣称，到 2008 年，俄罗斯对中国的贸易额尽管迅速上升，但也还在 500 亿美元的 水平之内。梅德韦杰夫总统表示，到 2010 年，俄罗斯对中国的贸易总额达到 600 亿美元是没有问题的。 其次，中国对俄罗斯的贸易总额还很低，中俄两国间各自对对方的贸易总额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再次， 中俄间的贸易还处于一个低层次的、资源贸易型的阶段。因此，从资源贸易型向资源精加工型转变、深 化高端科学技术领域的合作、提高合作的层次和水平将是中俄关系进一步发展的关键。最后，无论从货 源与合作关系的确定、货物的运输、通关的手续，还是市场的运作机制与资金的结算，民间贸易还远不 能符合时代的需求。 其二，作为中俄两国国家关系实质性基础的另一个重要支点人文往来远远不尽人意。俄罗斯和 中国是不同的国家，两国人民是不同的民族，都有各自的习俗、礼仪、规范、道德、行为准则、传统、 文化。因此，相互了解、理解、尊重就是两国人民交往和通好的必要基础。缺乏这种了解、理解和尊重， 就会有不必要的误解、隔阂，甚至于矛盾、龃龉、冲突。就俄罗斯而言，由于人们对中国缺乏深入了解， 民间对华不良情绪时有爆发，这种不良情绪一旦扭曲发展就成了仇视。在俄罗斯民间，仇视中国人的事 件，尽管不是主流，也是时有发生。最典型的就是“光头党”对无辜中国人的暴行、伤害，甚至杀戮。 其次，俄国民间对中国商品也秉持深度怀疑和蔑视，对中国在俄贸易活动扩展甚至是中国人的增加十分 警惕。 “黄祸论”把这种仇视上升到了“理论”的水平。就中国而言，由于历史的、地缘政治的原因，也 存在对俄罗斯人的偏见，表现出对俄罗斯人的不信任态度， “老毛子”的敌视称呼时隐时现。 其三，作为中俄新型关系中的一个特殊标志上海合作组织也同样存在一些问题。上海合作组织 涉及的是中亚地区，而这一地区目前最显著的特点是，它既是俄罗斯传统的利益范围地区，又是当今各 大强国的争夺地盘。在历史上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中亚是俄罗斯的“后院” 。任何一个国家在这一地区的 一切举措都必将牵涉到俄罗斯的利益。因此，中俄之间的利益竞争、平衡和解决将对中亚地区的未来局 势起决定性作用。目前来看，未来一段时期中亚将处于一种特定的格局之中，在这个格局中， “上海合作 组织”起着重要的，但又是十分微妙的作用。此外，中俄战略协作关系还影响和决定着中亚各国和整个 地区的反恐斗争、国家安全、和谐发展的进程。 其四，在中俄的新型关系中，主宰和决定一切的是两国的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因此，中俄双方强 调自己的利益，为自己的利益在国际政治外交舞台上运筹帷幄、纵横捭阖将是常态。在为各自的利益进 行竞争与合作时，中俄两国国家间的关系将会发生新的力量对比、调整和变动。这期间会发生短暂的误 解、矛盾，甚至抗争，也是可以预见的状况。经济的发展，实力的变化、国家的强大也有可能导致中俄 关系的变化。如果预警不足，防范不力，引导失控，中俄关系也可能会有负面变化。问题的关键就在于， 国家利益不要发展成为国家主义，民族利益不要演变为民族主义。中俄两国的历史都清楚地表明，国家 主义将导致沙文主义、霸权主义，这对双方国家的发展都是有百害而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