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doc

约 会沙叶新时间：一九七八年春天的某日下午。地点：公园里。人物：刘明三十二岁，上海某研究所科技人员。田浩四十岁，刘明热心的同事。路云二十七岁，科技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嫂子四十岁，路云的嫂子。小陈二十八岁，何处工作？暂时保密。艾丽二十六岁，她的工作单位纯属虚构，望读者、观众千万不要误会。幕启。美丽如画的公园，幽静的角落。大树下一张造型别致的长椅。远处不时传来轻快的乐曲声。 刘明被田浩推上。田 浩 （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又从信封里笺，念）“进了公园大门朝右走，经过一座小亭子再往左转，穿过竹林子，有条碎石子小路，一直往前走，在大树下边有一张乳白色的长椅子”那就对了，就是这儿。瞧，多清静，可真是个约会的好地方。（取出一件显然是刚买来的新上装）来来来，穿上！ 刘明勉强地穿上。田 浩 你以前真的不认识她？刘 明 我一收到这些信，不是全都向你说了？真的一点也不认识她。田 浩 这倒有意思，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姑娘，只是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先进事迹和照片，就给你写了这么多的信，对你表示，表示“那个“，还叫你到这儿来约会！有意思！有意思！刘 明 （欲走）老田，还是回去吧！田 浩 （拦住）你瞧你，又来了！昨儿你不是答应听我指挥吗？刘 明 可这事，怪有点难为情的田 浩 交朋友，谈恋爱是正常的事，你怕什么？刘 明 可我从来没谈过田 浩 那就从现在开始嘛！刘 明 还是过两年再说吧田 浩 你都三十二岁了，还要过两年？你呀，在所里搞电子计算机倒是个先进，可谈恋爱你就太落后了！刘 明 可我又不认识她。田 浩 一见面不就认识了？你瞧，她这些信写得多好！要是这姑娘真的像来信里讲的，思想进步，工作积极，脾气性格又合得来，那就谈下去；要是不中意，就拉倒，往后我再给你想办法。反正王书记对我说了，你这事要我负责替你包了！刘 明 那待会儿她来了，你可千万别走！田 浩 我只能陪一会儿，等你们谈上了，我还不走干什么？刘 明 你还要走？田 浩 咦，让你们谈呀！刘 明 可你得临场指导呀！田 浩 这又不是赛球，还要临场指导？刘 明 不临场指导，那你旁听旁听也好嘛！田 浩 谈恋爱还能旁听？没听说过！刘 明 可你一走，叫我怎么办呢？田 浩 你就跟她单独谈谈呗！谈恋爱、谈恋爱，就是要谈嘛！刘 明 可谈些什么呢？我一点没门儿呀！田 浩 你一谈起电子计算机倒挺有技术，怎么你跟女朋友谈恋爱就一点没技术了呢？刘 明 （欲走）那我们还是回去吧！田 浩 （拉住）不行，不行！人家都快要来了，你怎么能回去？刘 明 那叫我谈什么呢？你总得出个题目呀！田 浩 咳！要不，要不你就你就先跟她谈谈学习 刘明连忙拿出钢笔和笔记本。田 浩 你干什么？刘 明 我记一记。田 浩 又不是听学术报告！刘 明 （记下）好，再谈什么？田 浩 嗯，再跟她谈谈工作刘 明 （继续记着）还有呢？田 浩 还有嘛，咳，你就灵活机动，自己掌握嘛！刘 明 好，灵活机动，自己掌握！那么，谈一次应该用多少时间？田 浩 什么？谈恋爱还要计算时间？刘 明 我每天都规定好了，一天至少要工作十四小时，我得算算谈一次得花多少时间，晚上回到所里我好补回来。田 浩 （感动地）咳，你真是一心扑到科研上了！几点了？刘 明 （看表）两点零三十一秒，怎么还不来？田 浩 别着急，说不定马上就到，快坐好等着吧！ 刘明连忙正襟危坐。田 浩 （欲笑）别那么紧张！咦，你的头发怎么没去理一理？刘 明 搞试验，忘了。田 浩 （责备地）你瞧我，为了陪你来，还特地理了发哩！刘 明 咦，你这胡子？田 浩 咳，只剃了一半。刘 明 哦？田 浩 别提了！那个理发员可真够呛，一边给我剃，一边跟人谈山海经，从吃的一直谈到穿的，从中国一直扯到外国，从红楼梦一直扯到瓦尔特！一不留神就把我的嘴唇皮给拉了个口子。我说：“同志，你少说两句吧，刮出血来了！”嗬，她一听就火了，说：“打仗都不怕流血，刮胡子你还怕流血？”幸亏她戴了口罩，要不真能张开嘴把我吞了！刘 明 这么厉害？田 浩 剃到一半，听说隔壁店里刚到了一批牛皮鞋，她拔腿就奔了出去。把我呢？就这么给撂下了。嘴上还盖了一块叠了几层厚的热毛巾。我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热毛巾老是这么捂着我的嘴，不把我给憋死了？我把毛巾一扔，没剃完就气走了！刘 明 还有这样的事？田 浩 哼！（看表）咦！怎么还不来？刘 明 （看表）两点十一分零三秒了！田 浩 我到公园门口去看看。她的照片呢？刘 明 干什么？田 浩 再看一遍，免得在公园门口认错了人呀！刘 明 （将照片给田浩）喏！田 浩 （看照片）咦，这双眼睛好像在哪儿见过！刘 明 你见过她？田 浩 （将照片还给刘明）不不！你等着，我一会就来。（下）刘明看了看照片，笑了笑，然后掏出一本书阅读，逐渐沉浸在书中，忘了周围的一切。停了一会儿，刘明欲吐痰，走向树后的痰盂。他拎起装有长柄的痰盂盖，吐完痰后，竟忘了盖上，仍旧拎着痰盂盖，边走边看书，走回到长椅边坐下。稍顷，嫂子和路云同上。显然，他们也是来约会的。当她们看到刘明的背影后，以为刘明便是她们所要约会的人，因此路云立即就显得有点慌乱和羞涩；但继而一看，又不太像。嫂 子 （低声地）是他吗？路 云 （低声地）看不清楚。嫂 子 （低声地）你过去看看。路云不好意思。嫂子只得自己走到刘明前面，但刘明正低头看书，嫂子难以看清，于是又蹲下看，但刘明又突然下意识地将身子转到里面，嫂子依旧无法看清。嫂子招呼路云过来，路云不肯。嫂子无奈，犹豫再三，最后一跺脚，重重地咳嗽一声。刘明一惊，掉过头来。路云一看，是个陌生人，连忙向嫂子摇头。嫂子一看，也不认识，于是赶快走到路云这边来。与此同时，刘明一看见路云也很紧张，马上掏出照片对了对，发觉路云并非照片中人，才松了口气，于是收起照片，拿起书本，继续看书，而手中的痰盂盖依旧未放下。嫂子和路云见状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来。刘明掉过头来看了看他们，意识到她们可能是在笑他，于是忙把自己打量了一下，这才发觉手中的痰盂盖。刘 明 （惊奇地）咦，奇怪，奇怪！（将痰盂盖放回原处） 嫂子和路云笑得前仆后仰。 刘明坐回原处，很抱歉地向嫂子和路云笑了笑，点了点头。嫂 子 你这同志可真有意思，看书还拿着痰盂盖！刘 明 （窘）我，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过来的。嫂 子 瞧你说的！它又没长腿，当然是你把它拿过来的罗。刘 明 这不可能！我坐在这儿跟它一直保持着相对的静止，连一达因的力都没作用过它，怎么是我拿过来的呢？这不符合力学和物体运动的原理！（继续看书）嫂 子 这人可真有意思！（对路云）是这儿吗？路 云 （点点头）嗯。嫂 子 咦，小陈怎么还不来？路 云 两点半还没到哩。嫂 子 那再等一会儿吧。瞧，这地方可真清静，小陈也真会找地方。路 云 （低声地）可惜这儿已经有人了。嫂 子 没关系，他是来看书的，待会儿小陈一来，他一轧这苗头，就会走开的。来，坐一会儿！ 嫂子在椅子中间坐下，刘明发觉后便主动地挪出一些地方。嫂 子 同志，你真用功呀！ 刘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嫂 子 你是专门到这儿来看书的吧？刘 明 （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不，不，我，我是来约会的嫂 子 哦！你也是来约会的？刘 明 对，对，我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 路云欲笑。嫂 子 也是约的这个地方？刘 明 对，对。 路云站起来，将嫂子拉到一旁。路 云 嫂子，这可怎么办？嫂 子 这有什么关系？在公园里头，一张椅子同时坐两对，你们谈你们的，他们谈他们的嘛。怕什么？路 云 我可不好意思，还是换个地方吧。嫂 子 这地方多好，干嘛要换？路 云 这嫂 子 要不，请他换个地方？路 云 那可不好，人家是先来的。嫂 子 （想了想）我有办法了！ 嫂子走近刘明。嫂 子 同志！刘 明 （转过身来）什么事？嫂 子 你的女朋友还没来吧？刘 明 对。嫂 子 不瞒你说，我们也是来约会的，要等的人也还没来。刘 明 那倒好，一块儿等吧。嫂 子 想跟你商量件事。刘 明 可以。嫂 子 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刘 明 那要看什么事。要是科学技术方面的事，只要我能帮忙我一定帮忙。嫂 子 不，这事一点也用不着科学技术。刘 明 哦，什么事？嫂 子 你瞧，这儿只有一张椅子。刘 明 对。嫂 子 可是待会儿要坐四个人，这刘 明 哦，这是数学上的分数问题，一张椅子同时坐四个人，问每人能坐几分之几，答数是四分之一。 路云噗哧一笑。嫂 子 咳，这我还不懂？我是说太挤了！刘 明 那，要不这样，待会儿我不坐，我站着谈。嫂 子 那你女朋友怎么办？你站着，她坐着，这怎么谈？刘 明 这，要不我索性换个地方，这儿让给你们。嫂 子 那我们怎么好意思？我看这样吧，待会儿谁的朋友先来，这把椅子就让给谁。你说好吗？刘 明 哦，你是说，我的朋友先来，这把椅子就让给我；你的朋友嫂 子 不！（指路云）她的！刘 明 哦，她的朋友先来，这儿就让给她，是吗？嫂 子 对。好吗？刘 明 好，我同意。嫂 子 好，那就说定了！（对路云）你瞧，这不解决了？来，坐吧！ 路云在椅子的一端坐下。 刘明仍然侧坐在椅子的另一端，继续看书。嫂 子 这倒有意思，待会儿看看你们哪两个能坐上这把椅子刘 明 （突然转过身来）同志！嫂 子 什么事？刘 明 （很认真地）要是我的朋友跟她（指路云）的朋友同时来了呢？嫂 子 这，这我倒没想到。刘 明 可见你刚才设计这个方案，还缺乏精神性，没考虑到这个偶然性的因素。嫂 子 那路 云 嫂子，要是那样，我们就让他们。刘 明 不，我们让你们！路 云 不，应该我们让你们！刘 明 不，应该我们让你们！路 云 不！刘 明 不！嫂 子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风格倒挺高，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刘 明 好。（继续看书）嫂 子 咦，他怎么还不来？路 云 （看表）两点半还差一点。嫂 子 他也真是！约会嘛，总是男同志先到。（指刘明）你瞧人家！（停了一会儿）路云，你觉着小陈这个人怎么样？路 云 嫂子！嫂 子 怕什么，这种事公开得很，人家听见了也没什么。（低声地）你说，你喜欢他吗？路 云 我，还不知道。嫂 子 那上次见面你跟他谈了些什么？路 云 没谈什么。嫂 子 那他呢？路 云 他说的我都没听见。嫂 子 怎么会没听见？路 云 我心怦怦跳，就怕让熟人看见，谁还顾得上听他说什么。哦，他姐姐说的我倒听见了，说小陈挺聪明，挺能干，条件不错。嫂 子 那看什么条件。如今有的小青年，谈恋爱也有个什么条件，（鄙视地）说什么：一要一表人材，长得要像演员，身体要像运动员，派头要像司令员；二要什么二老俱丧路 云 二老俱丧？嫂 子 可不，要人家的父亲母亲都死光，没有经济负担，这多缺德！三要什么三转一响；还有四什么、五什么；八要什么八面玲珑，十要十分听话，一共有十个条件！路 云 嫂子，我可不是这种人！嫂 子 我知道，可他也不能是这种人！你在图书馆是个先进工作者，可不能找个落后分子呀。当然，找对象是要讲条件，可咱们要讲的首先是政治条件、思想条件！刘 明 （突然一声）对！嫂子和路云一惊，连忙侧过头来看刘明，只见刘明抬起头，双眉微皱，若有所思。此时的刘明好象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毫无一点憨态，相反却显得极为智慧。嫂 子 同志！ 刘明一惊，侧过身来望着嫂子。嫂 子 你在听我们讲话？刘 明 你们在讲话？嫂 子 不在讲话，难道是在唱歌？刘 明 那我怎么没听见？嫂 子 没听见？那你干吗说“对”？刘 明 我说过“对”了？嫂 子 怎么没说？说得那么响，把我魂都吓跑了！刘 明 哦？路 云 嫂子，他大概不是说我们，他是说书上说的对吧？刘 明 对了！对了！（很认真地把书捧到嫂子面前，兴奋地）你看，这就对了，要是按照这个经过反复测试的数据重新设计的话，那么，新的电子计算机，就很可能按这次科学规划会议的要求，在短期内试制成功！你再看这儿嫂 子 同志，你说什么呀？我可一点不懂！刘 明 哦路 云 （突然插进来）同志，你这本书是从我们图书馆借的吧？刘 明 你们图书馆？路 云 瞧，你这本书上有我们图书馆的图章。刘 明 那你是科技图书馆的？路 云 对。刘 明 那太好了！对了，我上次去借一本日文版的电子计算机的技术，怎么没有？路 云 （象在图书馆工作时对读者那样的热情）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大伙都在攻关，有些书确实供不应求。刘 明 可我急等着要用。路 云 那在刘明和路云谈话时，嫂子坐在中间，一会儿看看刘明，一会儿看看路云，总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尽量想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他们之间的视线，但他们仍然继续交谈着。嫂 子 （责备地）路云！现在又不是你的工作时间！路 云 嫂子嫂 子 （很客气地对刘明）同志，你要借书还是以后到图书馆去借吧。刘 明 好，好。（继续看书） 嫂子一声不响地坐在中间。 静场。大家都沉默着。嫂 子 他怎么了，还不来？路 云 （看表）两点半到了。嫂 子 我们门口去等他。路 云 嫂子嫂 子 我一会儿就来，你可别走开！真急人。（下）路云一看只剩下她和刘明两人同坐在一张椅子上，感到很别扭，于是就站了起来。 刘明似乎也感到别扭，看到路云站起来之后，自己也站了起来。刘 明 你坐！路 云 不不，你坐！结果谁也没坐。可过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这样同时站着也挺别扭，于是又想去坐。当自己刚移动脚步时，发现对方也在移动脚步，于是又同时停了下来，相互看了一眼，都很尴尬地笑了一笑。刘 明 你坐吧！路 云 不，你还要看书哩，你坐！刘 明 我站着一样看书，还是你坐吧！路 云 不，我坐累了。（短暂的停顿）哦，对了，你刚才说，要借什么书？刘 明 （一提起书又兴奋了）电子计算机的技术，日文的。路 云 你把书名写下来。刘 明 你能帮我借到吗？路 云 （热情地）这本书可能有不少复本，我回去查一查，看看是哪几个单位借去了，我每个单位都催一催，叫他们看完了就马上还来，这样你就可以借到了。刘 明 太好了！我马上写！ 刘明在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写下书名，给路云。刘 明 喏！路 云 （接过）你下个星期三不，你不是说要急等着用吗？那就星期二到图书馆来吧，我一定尽量想办法让你借到。刘 明 这太谢谢你了，你们的服务态度可真好！路 云 不，差远了！希望你给我们提些意见。刘 明 提意见！路 云 对，帮我们改进工作。刘 明 我想想，（认真地）哦，对了，你们图书馆噪音太大！路 云 噪音太大？刘 明 对，这当然不怪你们，因为你们图书馆靠近大马路，来往的车辆实在是多，特别是载重卡车，有时发出的噪音达到八十到九十分贝，甚至一百分贝。路 云 哦！那我怎么没什么感觉？刘 明 那是因为你长期受到噪音的刺激，听觉细胞受到了损伤，听力早已下降。路 云 听力下降了？这么严重？刘 明 对！噪音还能引起读者的情绪烦噪，记忆衰退，丧失思考能力，使读者无法在你们图书馆进行阅读和研究工作！路 云 哦！那这倒是个大问题。我应该建议我们图书馆赶快搬家。刘 明 那也不必要。路 云 那可怎么办呢？刘 明 （思索）嗯 路云掏出一小本子，欲记录。但未带笔。刘明将自己的笔递了过去。路 云 （接过笔）谢谢！刘 明 当然，最根本的办法是在每辆汽车的发动机上装上一个消声器，括号，又叫消音器，使它不发出或少发出噪音，可这一时还很难做到。那怎么办呢？那只有在你们图书馆阅览室的外墙和内墙涂上一层隔音油漆，这就能大大地减少噪音。路 云 （兴奋地）太好了！我们图书馆应该尽量地为读者着想，使他们有个安静的环境。你还有什么建议？刘 明 嗯，我还建议你们要尽快地搞个电子检索器。路 云 电子检索器？刘 明 对！现在读者到你们那儿去借图书资料，得先查目录，定下书号。你们再到书库一本一本地把它找出来，这至少要等半个钟点。如今时间非常宝贵，到公元二年，一共还有十八万多小时，而这每个小时对我们科研人员来说，都是宝贵的路 云 （边听边记）同志，你坐下说吧，坐下吧！刘 明 好，好。 刘明坐在长椅上，和路云保持相当一段距离。路 云 你接着说呀！刘 明 （越说越高兴）要是能减少科研人员在这方面所消费的时间，那四个现代化就能更快的实现！科学技术要现代化，图书情报资料工作也要现代化才行。路 云 （越听越有兴趣）对，图书情报资料工作决不能拖科研的后腿。你刚才说的电子检索器是怎么回事？刘 明 要不，我画个示意图给你看。路 云 好！路云将手中的笔和小本子递给刘明。刘明边画图边解释，路云很有兴趣地听着、看着。两人坐在椅子上的距离不知不觉地越来越近。田浩上，他见刘明这么起劲地和路云交谈着，以为路云便是他们所要等的人，但仔细一看又不太象，于是走到长椅后边。田 浩 刘明！刘 明 （一惊，连忙站起）老田！田 云 这位就是 路云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刘 明 （连忙解释）不不不，她是路 云 我是科技图书馆的，叫路云。刘 明 他是我的同事。田 浩 我姓田。路 云 哦，你好！田 浩 你们认识？刘 明 不不不，不认识！田 浩 哦？路 云 老田同志，你们谈吧！ 路云走到一边。 田浩将刘明拉到另一边。田 浩 你们真的不认识？刘 明 真的，她也是来约会的。田 浩 哦？既然她有约会，你也有约会，那你跟她在谈什么！？刘 明 谈的，谈的是科学技术！田 浩 哦，怪不得！要是谈恋爱你也能谈得这么起劲那就好了！她来过吗？刘 明 没有。你在门口没等着？田 浩 没有，我怕你着急，特地回来看看的，没想到你在这儿跟人家，咳！（掉过头来看了看正在踱步、张望、看表的路云）这姑娘倒还不错，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人。你等着，我再去看看。（下）刘明与路云又坐在一起，正打算继续交谈，突然传来小陈的呼唤声：“路云同志！”路云连忙站起。小陈背着挎包，一边擦着汗，一边匆匆跑上。小 陈 路云同志！真抱歉，来晚了，来晚了！坐、坐！小陈用手绢给路云掸坐位，刘明连忙站起，小陈顺势将挎包搁在刘明原来所坐的地方。刘明只得走开，坐到远处的一块石头上。路云显得拘束，低着头。小 陈 路云同志路 云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刘 明 不不不，说好了，你的朋友先来，这地方就让给你们。我，我到那边去。 刘明下，复上。刘 明 同志！路 云 什么事？刘 明 你可千万别走呀！路 云 （一惊）干什么？！刘 明 要是有人来找我，请告诉他我在那边。路 云 好。刘 明 那，你们谈吧，你们谈。 刘明往树丛那边走去，下。小 陈 （不大高兴地）你们认识？路 云 他是我们图书馆的读者。小 陈 哦，怪不得。路云同志，真抱歉，我来晚了，我要向你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路 云 这没什么。我嫂子到门口去等你了。小 陈 哎呀，这就更叫我感到不安了，我马上到门口去隆重地迎接她。路 云 不用了，她也许马上就要来了。小 陈 咳，刚才我走到半路上，碰到一个骗子，跟她吵了一架，要不然我早就光临了。路 云 光临？小 陈 对，光临就是来到的意思。咳，我真想给这个骗子一记响彻云霄的耳光。路 云 哦？小 陈 算了，算了，在目前这种幸福的时刻，还是不要谈论这种不愉快的事吧！（从手提包取出巧克力）巧克力，请欣赏！路 云 不不！小 陈 这是出口转内销的，是我托熟人直接从食品厂购买的，价廉物美，请欣赏一块吧！路 云 不，我不爱吃！小 陈 巧克力是高级营养品，是用可可、奶油、鸡蛋、葡萄糖配料精制的，它含有大量的脂肪、醣类、蛋白质以及维生素A、B和D，它对年老体弱、发育不良、食欲不振、病后衰弱特别适用。路 云 不，我身体非常健康。 路云已经感到不很自在。小陈也一时觉得无话可谈。小 陈 （突然）你里面这件毛线衣的颜色倒非常漂亮。 路云下意识扣上两用衫的领扣。小 陈 不过花样太一般了，有空我给你结一件。路 云 你会结毛线衣？小 陈 这有什么不会？新社会了，男女都一样。路 云 哦！小 陈 结毛线衣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很简单，它的基本针法只有四种。（边说边做结毛线衣的动作）喏，上针、下针、加针、减针。其它一些复杂的针法都是从这四种基本针法变化过来的。什么两针并一针呀，一针放几针呀，什么上针列针呀，下针列针呀，我都行。路 云 （讥讽地）难怪你姐姐说你真能干。小 陈 （自炫地）其实这都是小意思，我还会打家具，自己设计，自己加工。前几年流行捷克式的，这已经过时了，如今最行（念作杭）的是波兰式的，我已经打了一套，欢迎你到我家去参观访问！路 云 你成天就忙这个？小 陈 业余时间嘛！路 云 那看书、学习呢？小 陈 看书我也看，我最爱看书了。不过，说实话，马列主义的书看得不多，印象最深的只有一本。路 云 哪一本？小 陈 是恩格斯写的吧，叫从人到猿。路 云 从人到猿？小 陈 对，写得很深刻，你看过吗？路 云 从人到猿我可没看过。小 陈 那你应该看一看！路 云 你还看过哪些书？小 陈 鲁迅的。鲁迅的书我最爱看了！路 云 鲁迅？小 陈 对，就是那个姓鲁的鲁迅，人家都叫他先生，肯定是教书的。路 云 （故意地）你说的这个鲁迅是哪儿的人呀？小 陈 这还不知道？鲁迅是浙江周树这个地方的人。路 云 什么？周树这个地方的人？小 陈 书上不是这样写着的吗？鲁迅周树人，周树这个地方的人嘛。路 云 我只是随便问问。小 陈 不，应该问！上次我们第一次见面，光是我说话，你一句也不讲，真叫我无限的悲伤。这次挺好，你不但说话了，还主动向我提出一些问题，这样我们之间才能相互了解嘛！你还有什么问题，请问吧！路 云 不，我对你已经了解了。小 陈 哦！那太好了，我倒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路 云 （已经感到不耐烦）说吧！小 陈 请问，你爸爸、妈妈还健在吗？路 云 （一惊）你问这个干什么？小 陈 随便问问嘛！路 云 （没好气地）爸爸、妈妈都在，我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也都还在！小 陈 啊！路 云 我要去找我嫂子了。小 陈 我陪你去！路 云 不，你别去！小 陈 那我在这儿等你们！路 云 不，这儿该给别人坐了！待会儿我嫂子会别找地方跟你谈话的。小 陈 好，我先等着。 路云下。小 陈 （摇摇头，自语地）好家伙，她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都还在！ 稍顷，艾丽匆匆上，一见到小陈，大吃一惊，转身想走。小陈见到艾丽后连忙站起，把她叫住。小 陈 艾丽！没想到刚才在路上碰到了你，在这儿又碰到了你！艾 丽 怎么？你还要跟我纠缠不清？你到底想干什么？小 陈 你得把我给你的东西，无微不至地统统还给我！艾 丽 还要我还什么？小 陈 多着哩？七七年十二月三号下午，我给你买了一斤半巧克力；十二月十四号上午，给你买了一把尼龙伞；今年一月廿一号晚上，一块儿去吃点心，我付的钱，可是还有五角一分钱的找头在你那儿；三月八日妇女节，我又给你结了一件毛线衣，现在还穿在你身上哩，你也得脱下来还给我！艾 丽 啊！？这些不都是你送给我的吗？小 陈 你是骗去的！艾 丽 什么！？你怎么这样胡说！哪样东西是我伸手向你要的？不都是你死气白赖地塞到我手上的吗？小 陈 那当初你为什么说要跟我去登记？东西收下了，你就变心了，你这不是骗人吗？艾 丽 到底谁骗谁？当初你说你有两千块存款，可都是你姐姐的；你说你能开后门搞到二十五个平方，结果一个平方也没弄到手。跟你去登记，你配吗！？小 陈 不配，那你把东西还来！艾 丽 现在要我还你东西？小 陈 对，现在！我要立等可取！艾 丽 那你就立在这儿等吧！小 陈 你想不还？到派出所去！艾 丽 对不起，现在我没空！小 陈 没空？（见艾丽在看表）哦，你有约会！哼，以前，你就是在这儿骗我的，现在你还想在这儿骗别人？我要尽情地揭发你，我要粉碎你骗人的支俩。不，骗人的伎俩。艾 丽 你、你、你，你简直是个疯子！我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小 陈 把毛线衣脱下来！艾 丽 你！ 传来嫂子的呼叫声：“小陈！小陈！”小 陈 （应）哎！艾 丽 哦，你也有约会！那好，到你女朋友那儿去评评理，问问到底谁是骗子！小 陈 你！艾 丽 我还要告诉她，叫她别吃你的东西，别收你的礼，要不然以后你也会骂她是骗子的。走！ 艾丽拽住小陈，小陈挣脱。小 陈 放开！我以后再找你算账！ 再次传来嫂子的呼叫声：“小陈！” 小陈应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走下。艾 丽 神经病！（看表）哎呀！艾丽着急地四下张望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刊有刘明先进事迹和照片的报纸看了看，然后垂头丧气地坐在长椅上。 刘明拿着一本书边看边上，见到艾丽，连忙拿出照片对了对。艾丽抬起头，见到刘明，看看报纸上的照片，又看看刘明，终于认出来了。艾 丽 你刘 明 你艾 丽 你就是刘明同志吧？刘 明 对，对，你是？艾 丽 （嗲声嗲气地）对，我就是给你写信的艾丽。刘 明 哦（立即便紧张得头上冒汗，拿出手绢擦了擦）艾 丽 （很老练地）请坐吧，坐！ 刘明和艾丽坐在长椅上。艾 丽 你早就来了吧？刘 明 嗯。艾 丽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哩。我可来晚了，半路上碰到一个疯子，跟我纠缠不清，要不我不会迟到的。刘 明 没没没，没关系艾 丽 看到报上你的先进事迹，真叫我感动，使我无法控制我的感情，所以我就写了几封信给你，你不会觉得冒昧吧？刘 明 （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不不艾 丽 如今你们科技人员是最吃香的了，你瞧报上给你拍了那么大一张照片，拍的真好，一看就知道你是一表人材！刘 明 一表人材？不不不艾 丽 你真谦虚！哦，对了，我应该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我今年廿六岁，其实足岁才廿四。我在红星理发店工作，是理发员，你不会看不起我吧？刘 明 不不不，我的一个妹妹也在外地当理发员。艾 丽 那好。我家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弟弟，父亲、母亲都死了，二老俱丧。刘 明 二老俱丧？艾 丽 对，没牵没挂，倒也自在。哎呀，你瞧，我说起来就没个完。刘明同志，你也谈谈嘛！刘 明 让我谈谈？艾 丽 对。刘 明 嗯，谈什么呢？艾 丽 随便谈谈嘛，你谈什么我都感兴趣。刘 明 哦，（掏出小本子）对了，我们首先谈谈学习艾 丽 谈谈学习？刘 明 对，然后再谈谈工作。 艾丽感到突然。艾 丽 我的工作跟你不一样，你是搞科技的，如今最吃得开了，谈起来有劲；我的工作又有什么谈头呢？刘 明 有谈头，比如说理发怎么技术革新，搞点科技。艾 丽 理发跟科技有什么相干？刘 明 （又兴奋起来）我给你们提两个合理化建议。艾 丽 哦！刘 明 嗯，一、洗头的水可以用太阳能来加热，太阳能是取之不尽的能源，而且太阳能加热的水可以自动调节到最适当的温度。艾 丽 （敷衍地）对，对。刘 明 二、理好发之后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是有些碎头发掉进衣服里，落在脊背上，又痒又难受。艾 丽 这是难免的。刘 明 不，有办法，可以按照吸尘器的原理，设计一个吸发器，放在领子后边，把掉下去的头发统统吸上来。艾 丽 给顾客把头发理好，就算对得起他们的了，谁还管得了这些碎头发？这没多大意思，搞得再好，也还是为了伺候人家。要是顾客理发不要我们伺候那就好了。刘 明 那怎么行？艾 丽 你不是搞科技的吗？对了，你最好能帮我们设计一个机器人。刘 明 机器人！干什么？艾 丽 让机器人给顾客去理发，剪头、洗头、吹风、擦油、刮胡子全都让机器人包下来！刘 明 那你干什么呢？艾 丽 那就舒服多了，只负责按电钮。刘 明 那不行！机器人目前只能加工固定的或者按照一定规律运动的物体，可人动起来是没规律的。艾 丽 那就让顾客不要动嘛，爱动的就绑在椅子上。刘 明 这怎么行！要是机器人拿着一把剃头刀，顾客一看准吓跑了。 田浩上。田 浩 刘明！刘 明 老田，艾丽同志来了。田 浩 哦！太好了。刘 明 （向艾丽做介绍）这是我们的同事，老田同志。田 浩 （与艾丽握手）你好！艾 丽 你好！田 浩 （仔细打量艾丽）啊，是你！？艾 丽 （一惊）啊？你！刘 明 怎么，你们认识？田 浩 认识，认识，就是这位艾丽同志给我刮的胡子，理的发！刘 明 啊，是她！ 艾丽狼狈不堪。田 浩 艾丽同志，皮鞋买着了吗？艾 丽 嗯田 浩 嗬，都穿上了！可我这胡子艾 丽 真抱歉，刮出血了田 浩 没关系，打仗都不怕流血，刮胡子还怕流血，刘明，你们在聊什么？刘 明 她说，最好能设计一个机器人，来代替理发员理发。田 浩 哦，那还不行，最好是发明一种药水，让大伙都别长头发，连胡子也别长，这不就更省事了？艾丽同志你说是吗？艾 丽 这田 浩 你们二位还打算继续谈下去吗？ 刘明连忙向田浩摇手。田 浩 那么，（对艾丽）你呢？艾 丽 （恼羞）好吧，再见！（气急败坏地跑去，欲下）刘 明 艾丽同志！ 艾丽停住，又满怀希望地走近刘明。刘明将照片还给艾丽。艾 丽 （大失所望）啊！ 艾丽将刊有刘明照片的报纸扔在地上。下。刘 明 哎呀，差点上当！田 浩 见识见识也好，要不然就不会知道生活当中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的事！瞧把你气的！你歇一会儿，我去买两瓶桔子水来。（跑下） 路云上。路 云 同志！刘 明 你？路 云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刘 明 我没走，她走了？路 云 谁？刘 明 那个，那个叫我来约会的人！路 云 怎么！谈好了？刘 明 不，谈崩了。路 云 她不好？刘 明 嗯，把人胡子都刮出血了。路 云 啊！刘 明 你嫂子呢？路 云 嗯，在跟那个人谈话哩。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刘 明 （一惊）找我！干什么？路 云 我的笔记本还在你那儿哩！刘 明 什么？笔记本！路 云 就是你刚才给我在上面画示意图的。刘 明 哦？（摸口袋，掏出路云的那个小本